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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七五章 马车

作者:熬夜吃苹果 返回目录

“鬼!”


“会使剑的厉鬼,一剑枭了金叔?”


“好白的鬼,吓老子一跳……等等,这是人吧,人脸?”


“金叔太虚啊,就这么没了?”


“人都黑了,该不会灵魂都给斩了吧,还是说被这白脸鬼吃掉了?”


“在做效果?”


“快看,金叔胸前,好像真有块疤……”


“这鬼不简单,很明显,鬼佛界异变,即将诞生圣级,行道主听本圣一声劝,回家吧。”


“符老速速护驾!”


“红娘快上!”


“……”


金杏画面在短暂的停顿过后,闪过了一条又一条评论。


它们飘在额前,红娘一句不看。


与隔着画面观战,有了缓冲的炼灵师们截然不同,红娘的正面感受可太冲击了。


金叔被枭首,白脸突挂前。


当那鬼口吐人言时,她甚至还能闻到一股腐烂的腥臭味,思绪都凝固了:


“金叔死了……”


“厉鬼负剑……”


“还通人性,会说话……”


白脸鬼下颌还杵在金叔的无头尸体上,与红娘不过一个身位的距离。


它贪婪而迷醉地嗅着,长长的舌头探出,几乎要舔到红娘的面颊去。


“跑!”


远处传来急切的大喝:“小姐!红娘!清醒一点,跑!”


红娘调头就跑。


“嘶嘶嘶……”


白脸鬼很享受这种狩猎的快感,不急着追杀,只双唇咧到太阳穴,笑眼眯成一条缝。


它用下巴轻推。


金叔尸体,应声倒地。


金杏画面固定的方向是往后。


观战者这才后知后觉,金叔好像不是在开玩笑,他也许真回不来了。


符老的着急、红娘的惊慌,更不是在做效果。


他们这个太虚小队,遇上能灭队的恐怖厉鬼了——这在半年来闻所未闻!


“姑娘……”


那白脸鬼穿着青衫旧袍,手上提着一把黑色长剑,“在我剑下,谁都跑不了。”


他双手持剑,徐徐一划,极为写意。


“灵斩。”


刷一声,幽青剑光绽放。


红娘人跑在前,剑光后发先至,一瞬切向了她后脖颈。


落到金杏视角中,剑光便是由小到大,像如要从画面中斩出。


“红娘!”


关键时刻,远处符老高抛一符,敕血成令:“金元罩!”


红娘脚步一踉,身周多了个金色的灵元护罩,安全感十足。


那幽青色剑光斩来,砍在金元罩上,甚至连一缕浅白划痕都没有。


额前瞬间飘过一众信息:


“好!护住了!”


“这白脸鬼看来不过如此,可惜金叔死了在它的偷袭下,但它肯定打不过有所防备的符老了。”


也有清醒着看出了什么:


“不对!如果金叔死前毫无察觉,符老和金叔一个水平,如何救得了红娘?”


“快看,那鬼……在笑?”


“坏了,会用计的鬼,符老危!”


红娘于劫后余生的庆幸中回过神来,将金珠稍稍一侧,给到符老画面后,整个人跟着一震:


“符老……”


她发出一声痛呼:“不!”


画面中,蓄着山羊胡的符老,毫无任何前奏,此时已七窍流血,僵立原地。


他的额前、颈前、胸前、腹前、跨前,双肩以及膝盖部位,不知何时,已被留下九个血洞。


黑剑进攻完后的残影才堪堪消逝。


白脸鬼已是骑到了符老肩上,咧嘴跨坐着。


它手中剑由上至下,像是贯那烤全羊的棍,狠狠刺入了符老天灵盖中。


“嗤!”


剑身贯体,血色四溅。


金杏画面前,已暴涨至近百万的观战者,看得齐齐心悸。


“这鬼,什么时候过去的?”


“它又是什么时候出的剑,怎的完全没看清?”


“九道剑伤,鬼剑九钉?这不是狩鬼之术吗,老夫记得,是上一代七剑仙那个……叫啥来着?”


评论淹没评论。


大家只顾着发,没多少人挑着捡着去看。


实际上,发表评论的人大抵也是关了其他评论,只顾着专注画面。


金杏画面是广角画面。


符老和白脸鬼从头到尾没出过画,只不过一个是居中,一个是在侧边。


而只是在符老出手护住红娘,画面主次交换的那个一个瞬间,他身上就被刺出来了九个血洞?


“真是圣级?”


评论中一直有个自称“本圣”的家伙在装,本来也没多少人理会它。


但一直刷屏,看得多了,也就记住了。


现下看来,若非圣级,怎可能灭杀太虚如同杀鸡?


“符老也死了?”


“假的吧,肯定是他们在演,金叔也没死!”


“快看!符老手指还能动,他捏出了一张符……”


有眼尖者看到了肉身有多处贯穿伤的符老,在袖子的遮掩下,颤颤夹出了一张雷霆紫符。


其上,隐约有圣力波动。


这其实令人绝望。


符老嘴里发着无意识的“呃呃唔唔”声,残躯抖若筛糠,连圣力符纸都掏了出来。


如果这是演,代价不小。


且他的演技,该要在受爷之上。


“嘶嘶嘶……”


万众期待中,符老手中符纸甚至还没祭亮,跨坐在他肩上的白脸鬼戏谑而笑。


它连片刻迟疑都无,嗤啦一声,又将从头贯脚的黑色长剑,自符老躯干一下拔出出,讥讽道: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保人?”


风一扬。


符老浑身染黑,砰的倒地,再无生息。


白脸鬼便伸出它那如同蛇信子般的长舌头,从黑剑的剑尖,一路舔舐而过。


它品完了血、吸完了魂,肉身微微发亮,煞白的脸都红润了半分。


“美味。”


“但毕竟老了,有一股子臊臭。”


刷的一下,那蕴着鬼火的两只眼,应声盯向了红娘,盯向了金杏画面前上百万观战者。


鬼佛界妖风呜呜。


四下狼嚎鬼泣之声不绝于耳。


迷雾笼罩着中元界石碑之地,哪怕是隔着金杏,上百万观战者都不免看得头皮发凉。


“死了!”


“真死了!”


“符老就是灵魂被吸干了,金叔也是,那接下来就是……红娘快跑!”


上百万人,齐齐意识到这事坏了。


而今户外传道界,一哥风中醉没这么拼,只偶尔跟大家聊聊天。


红娘这个一姐,虽说比不上风中醉,好说歹说也是后来居上。


关键花容月貌,身段窈窕,说话聊天还很符合大家口味,财力、背景、护卫等都远超过其他人。


她要是倒了,传道界痛失一擎天柱!


“我……”


红娘真心想跑,却发觉自己已经拔不动腿。


她的双腿形如灌铅,裸在冰冷的寒风中,在飞扬雪花的激打之下,都有刺骨的疼。


“我动不了……”


她带着哭腔,不知道这是半圣威压,还是恐惧作祟。


当白脸鬼歪头谑笑视来时,她左右无依无靠,孑然一身,如那孤舟将覆,更是泪崩。


“跑啊!”


“先动左脚,再动右脚,这你不会?”


额前飘过了一大片评论,红娘根本动不了。


她只能眼睁睁望着那白脸鬼在失去了兴趣之后,遥遥拔出了剑,凌空指来:


“点道……”


一点寒芒惊艳。


金杏前上百万人屏住呼吸。


便这时,“叮当”声动,四下雾霭沉浮,传来了阵阵遥远的铎铃声。


伴随而来的,还有车轱辘碾过地面发出的“嘎吱”响,以及一道饱含惆怅的诗吟声:


“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


……


“谁?”


“哪来的夯货,这个时候不跑,还往火坑里跳,没听到方才符老的惨叫吗?”


“声音有点耳熟?”


“马车?还驾马车?笑死,这是哪家的纨绔大少来鬼佛界历练了,一出门遇半圣级厉鬼,好啊!这些生来命好的家伙,统统该死!”


“等等,这香桂马车,怎的也有点耳熟?”


“没人分析这句诗吗,有一种思乡之情……”


“红娘现在确实该想家了,她杏界都没怎么住呢,一直在鬼佛界耍,这下好了,终日打雁,终被雁啄。”


额前又是飘过一长串信息,满满的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甚至有些仇富。


毕竟隔着一个虚无缥缈的金杏画面,再想介入,他们帮不了忙。


红娘不指望这些人中真有半圣,能突兀瞬身过来,救下自己。


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有那辆缓缓从迷雾中驶来的香桂马车,只有香桂马车背后代表着的太虚世家传人……的护卫:


“救我!帮帮我!”


“我是红娘,我可以给你很多东西,给你所有,我甚至可以帮你入住杏界!”


入住杏界。


这四个字,在当今五域,那可真不要太炙手可热。


哪怕是杀父仇人,当他濒死时面对面说出可以帮忙“入住杏界”,并且发下毒誓时。


报仇者说不定还真会还以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然后放下屠刀,回头上岸。


“咦?”


白脸鬼剑指红娘,嘴里发出了疑惑之声。


它本来一剑都施出去了,当那句“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出来后,忍不住心声一种……


好想知道下面是什么内容,的感觉。


于是忍着一剑反噬,白脸鬼硬生生将那剑憋了回去,将头颅扭向了另一边,望向那挂着“征铎”的马车。


“嘎吱、咯吱……”


缓缓驶来的古铜色香桂马车煞是奢华,就连车轱辘都透着一股造价昂贵的气息,这起步太虚世家传人。


圣神大陆实际上能出来行道的,鲜少真正的纨绔子弟,大多有素质、有教养。


就算有的爱玩,在修道天赋面前,都是些瑕不掩瑜的小事。


可这辆马车不同。


从配置人员看,就颇有些外强中干的味道。


因为就连马车前坐着的那个老瘦的车夫汉,看着都稍显猥琐,张口更是极为不雅:


“公子,前面有位弱女子,生得花容月貌,长得窈窕多汁,还刚好落难,说什么都给,要停车吗?”


“李老汉,别试了,这就是你今天的任务指标吗?”车来传来轻嗽声,是病公子音。


“嘿嘿,公子,老奴回去也是要交差的咧,您就给个薄面回答下吧……救,还是不救?”


“不救。天下多是薄命人,世间几个爱苍生?一个一个救,谁忙得过来?”


“好咧,驾!”


嘎吱、嘎吱……


马车缓缓驶远,留下一地死寂。


红娘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这一切的发生。


活了二十多年,她从未见过任何一个男人……正常男人,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短过三息。


可这一对马车组合……


那李老汉瞄一眼就收回目光,仿佛每天见的,都是什么绝色榜上的美人。


那病公子从头到尾,更是连车厢帘都不曾掀开一下,话里话外全是敬而远之。


你这声音一听就肾精亏虚,你不救我,是赶着去投胎吗?


红娘咬紧下唇,泪眼婆娑,一声不吭。


她其实明白,不救,才是对的。


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说不得就可以绕开那个白脸鬼,活着走出中元界。


这马车主仆,是聪明人。


可是……


我呢?


你们走了,红娘我呢?


红娘不语,金杏评论却一下沸腾,显然个个都忍不住了:


“谁啊这是!口出狂言,目中无人!还张口闭口‘爱苍生’,那是‘苍生大帝’!你以为你是受爷吗,居然自比大帝?”


“他救个屁他,这声音一听就弱到手无缚鸡之力,也就瞧见红娘是金杏,知道有几百万号人看着,面上过不去硬装罢了,实际上在车厢里头,都吓尿了吧?”


“不救就不救,我家红娘哪里需要你救,太虚传人,不得好死!红娘跑!”


“这白脸鬼也是傻了,怎的愣住不动?我要是那鬼,现在上前一人一剑,先杀恶仆,再斩病少,以泄心头之恨!”


“诸位冷静,没发现白脸鬼不大对劲吗,它好像也被控制了……”


无人冷静得下来。


甚至没人注意得到,为什么那病公子一开口,连白脸鬼也停了下来,恭敬的行注目礼。


“呲……”


白脸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提着剑,嘴里龇着寒气,感觉面上有些挂不住——方才居然自己中断了攻击,还承受了反噬!


可白脸鬼不愧为白脸鬼,对战斗有着最敏锐的直觉,从最原始的感知中,它觉得放过那辆马车,或许比追上他们要好。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的出现,更加令鬼烦躁,想狠狠剁碎些什么。


“杀!”


白脸鬼挥斩了一下黑剑。


它竟是遵从了心的指引,不再去盯那马车,而是回头瞟向红娘,一舔嘴唇道:


“那两个废物,吃了也只会玷污吾人灵魂,便放予他们走罢。”


“而你,美人儿,你的味道,无比鲜……嘎?”


白脸鬼话音一顿,背后有些发毛。


后方,本该远去,驶进迷雾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上传来李老汉的声音:


“公子,它骂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