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窟窿城作衬托,“解冤仇”这面碎旧布料缝制出的旗帜难免显出肮脏,当初高举它有多迫切,而今摘下它就有多匆忙。
形势变化如斯。
想要去芜存菁、攒紧拳头以移风易俗最后反攻幽冥,就得需要一面足够干净的足够响亮的新旗。李长安想得明白,以钱唐的情形,什么主义、制度想要短时间起效都是不切实际的。
欲除恶鬼需举善神。
至于尊奉何神?
一个名头的事情,道士本以为拉上无尘、华翁、抱一……简单商议出便完事,却不知怎的走漏了消息,几家商会的掌柜、东家联袂拜访,说要共襄盛举云云。
大伙要一要安置灾民,二要抚恤遗孤,三要移风易俗,样样都是“钱粮”二字,少不得豪商们的捐助。金主们既然开了口,也只好在议事的书房添几套桌椅。
商人们屁股没捂热,刘府门前大街又一通热闹,却是一些个勋贵官员自称刘家亲朋特来探望遗孤,听闻李道长欲奉新神,正好帮着参详参详。
官府虽在钱唐式微,但毕竟是明面上的统治者,往后的计划,也需权贵助力、官府背书,只好请进门来。书房是坐不下了,换成了正堂。
茶水尚未烧开。
院子外头闹起一阵嚷嚷:“李道长和曲大兄要抛下弟兄们不管不顾吗?!”
这次来的却是各路江湖豪杰、会社头头,以往与窟窿城爪牙缠斗最凶险时,是这些人搏命最凶流血最狠,没道理到说话时却捂人家的嘴。
又放进门来。
正堂也塞不下了,搬到了院子。
人一多就开始吵嚷,李长安也不急着开会了,只管敞开了大门。
他倒要看看,还有什么人要来掺和热闹。
果不其然。
没一阵。
熟悉的吹打由远及近。
门子禀报,感业寺、玉真观等寺观的高僧全真们求见无尘法师与李天曹。
镜河的神情颇为尴尬,支吾着;“既要供奉神佛,如何能少道士和尚?”
李长安叹了一声,叫停了会议。
……
各路人马纷至沓来。
没资格的,委婉相拒。有资格的,记上名册。
待再开会议。
已是数日之后,地点也由刘府转到了正照寺殿前广场。
与会者坐满殿前,私下里几经合流分流,各个团体可谓泾渭分明。
豪商们最先开口:
“供神灵是为保民生,钱唐繁华多赖海运,海贸兴则百业旺,海路不靖则诸市萧条,所以我等倡议当奉天妃娘娘。”
一群海商齐声附和,他们在商人中财力最雄,压到了“嫘祖”、“鲁班”之类杂音。
“不然。天妃娘娘是海上大神,恶鬼却是陆上顽疾。”
一名捆玉带配鱼符的老者高声驳斥,身边一群士人、勋贵纷纷点头。
“以我等看来,不若供毗沙门天,天王既是武神亦是财神,既可保家宅,又可兴财运,岂非两全其美?”
天王信仰在中原兴起不过百来年,缘起于皇室推行,官绅中多有南渡人士,对这一套很是熟悉。
“多闻天王是北方神,保得了长安,未必护得住钱唐。”
曲定春杵着拐棍高声疾呼。
“诸方豪杰在此,是为结盟誓而诛恶鬼,既求忠义与降魔,那便非关帝君不可!”
好汉纷纷呼呵,更甚者扯下衣襟露出胸膛或背后刺青,正是关二爷绣像。
“钱唐寺观林立,关神虽好,名位却不高,不足以号令内外。”
镜河淡淡开口。她使了个小花招,静心符的灵气悄悄蔓延全场。
“欲供降魔大神,哪个及得上九天玄女?”
一时间,“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响应不绝。
“诸位诸位,有话好好说,莫伤了和气。”
眼见众说纷纭,火药味渐浓,老道士抱一赶忙打起圆场。
“神道渺茫,何必舍近求远。以贫道看,不若供旌阳祖师。天师于钱唐有再造之恩,镇杀孽龙的故事妇孺皆知,与诸寺观也有香火之情,正方便聚揽人心。”
老道长话语说得漂亮,要是他的道派不是许天师所传净明道的分支,那就更好了。
……
众所周知,会议的别名是“吵架”,而精髓则是“打架”。
与会人士来源驳杂,难免有新仇旧恨,嘴皮功夫既然打得不尽兴,干脆交流交流拳脚功夫,一群豪杰异士官绅名流吵闹如鸡鸭群起扑腾之际……
“不若请十三家。”
无尘话语不轻不重,却一下定住了满场喧哗。
人们罢了拳脚,停了吵闹,仇人间面面相觑,朋友间欲言又止。
直到……
“不可!”
华翁拒绝得斩钉截铁。
人群立马重新鲜活,不需老人再开口,纷纷帮着抛出众多理由。
有贴心的:“十三家事物繁重,些许小事咱们自个儿担待了,何必叨扰祖师。”
也有拐弯抹角的:“辛辛苦苦掘了土、种了树、浇了水、除了虫,却教旁人来摘果子?”
一时口水汹汹好似暴雨迎面,无尘却不急不恼,双手合什耐心看着反对人群里一张张面孔,直至声浪渐熄,直至抛不出新词儿。
“有何不可?”
他先指着豪商中财力最强的几家。
“尔等要求财路畅通,十三家中有李财神。”
又转向官绅里名位最高的一位。
“尔等要求家业兴旺,十三家中有赐福天官”
……
“便是求祖师庇护,亦有大昭寺与万寿宫,为释迦与老君之道场。”
他一一指点下来。
反问:
“尔等所求之事,哪一桩十三家给不了呢?”
人群开始支支吾吾,倒不是没了道理,而是他们的道理没法子在无尘这个十三家代理人面前提起罢了。
于是。
希冀的目光都聚往了唯一不曾开口的一方。
会场的正上方,大雄宝殿的廊檐下,李长安默然静坐,在他身后,铜虎、祸星子、织娘、小七……尽皆化作人形,无言肃立。
乍一眼望见,仿佛一排神像走下了法台,步入人间,冷冷俯视着阶下众生相。
也在万众瞩目中,“神像”终于出了声。
“大师说得极是。”
无尘合什微笑。
人群纷乱一阵,他们大失所望。
“钱唐事事离不开十三家。只不过……”
李长安话锋突兀一转。
“一座大殿向来只供一位主神,却不知要请十三家的哪一位坐上莲台呢?”
无尘愕然,眉头一锁,正盘算言语。
“不错。”
华老大笑着抢先开口。
“咱们倒不会小气,十三家尽可都供起来。可敢问大师,哪个为主?哪个为次?供神的大殿是该唤作‘大雄’还是‘凌霄’?”
无尘无奈,终于闭口不言。
华老得意抚须,又越出人群,三两步登上台阶,立于牌匾之下。
他动作矫健,不见老态,此刻俯视阶下芸芸,更是神采飞扬,颇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意思。
“诸位可听老朽一言!”
竟连声音都洪亮几分。
“我等赶走了窟窿城,可窟窿城留下的烂摊子也砸在了咱们身上,除煞、辟邪、安宅、治鬼……林林总总,咱们要不要管?能不能管?更别提,要剔除坊间恶鬼余毒,乃至反攻地下。诸位,不是我等鸟尽弓藏,实在是‘解冤仇’已处理不了这千头万绪!”
人群又是一通吵嚷,有人玩笑道:
“华翁说得忒麻烦,莫非还要建一个衙门不成?”
熟料。
“没错!”
“老朽正是要立一个衙门,立一个勾管阴阳的衙门!”
人群惊讶哄乱:“您老说的难不成……”
华翁重重顿首。
“城隍!”
片刻寂静。
人们纷纷失笑。
“华老你糊涂啦,钱唐何来城隍?”
“钱唐谁不知晓,城隍庙里泥塑,几百年从来没名没貌。”
纵有褐衣社旧部、香会成员声援,也有抱一等老成之人转圜,但嘲讽、质疑、调笑之声仍如潮水拍面。
华老无半点退缩,直面纷杂。
“谁说城隍无名?谁说城隍无面?”
他取出一卷敕书,白玉为轴,金帛为纸。
高举过顶。
霎时间,赫赫灵光凛凛四射。
灵光过处,活人中的修行者面露惊疑,死人们更是双股战战不敢逼视。那威势在场许多人并不陌生,与夜里翻街倒巷追逐无籍野鬼的城隍庙鬼吏们身上灵光相类。
然而。
那小小一卷敕书所泄灵光却比劳什子无常、游神要清正、厚重何止千百倍。
此乃独属地祇正神之灵威。
“钱唐府君在此!”
…………
视角回转数天前,李长安叫停会议的当夜。
华翁登门,屏退了左右。
“恭喜李道长,贺喜李天曹。人人踊跃,可见大事可期!”
“经书还没取着,便忙着分行礼。”李长安没好气往椅子上一瘫,“您老莫非专程来讲笑话的?”
华翁反而欣慰点头。
“你小子清醒就好了。”
他呵呵收起嘴脸,往旁一座,直问:
“你打算怎么做?”
“没他们,咱们成不了事;有他们,只会是另一个‘解冤仇’。”李长安挠破了头皮,仍然徒道奈何。
“所以咱们得有个法子,既能聚集彼辈为我所用,又能约束他们,不至坠入邪道。”
“既要求人借力,又要人听话,世上哪有这般好事?”
道士正要发笑,一卷敕书却突兀推到了眼前。
满溢屋舍的灵光照出他惊异的脸。
“此乃何物?”
“阴天子所赐泰山府附署就任钱唐城隍之敕书。”
“谁的?”
“你的。”
李长安怔怔接过打开翻看。
许久。
长抒一口气。
灵光清正纯厚难以作假,八成是真货。
只是……
“贫道姓李,不姓华,亦不曾唤作‘华文雍’。”
敕书掂在手里看了一阵稀奇,也就毫不留恋地递还回去。
“华文雍?”道士思索,“我记得富贵坊中原有一座石将军庙,黄尾说起过他的故事,那石将军在两百年因护送百姓而牺牲,因功受祭。但少有人知,与其同行,组织百姓的却是一位致仕老官,便叫‘华文雍’。”
“前尘往事不必多提。”
华翁摇了摇头,拿过敕书,收起灵光。
“道士应知这幽冥的官儿跟人间的官儿一样,到了年数,就有轮替。”
李长安点头,譬如泰山府君,相传五百年一替。
“过程也与人间一般,前任后任凭敕书交接印信。”华翁继续道,“可待老朽到了钱唐,城隍印却已随前任遗失,无法就任,只好滞留阳间,作了个无用老鬼。”
“十三家坐视不管?”
“家中已有好用的恶犬,何必再请护院多此一举?”华老嗤笑一声,又郑重道,“可如今形势有变。”
李长安大抵明白了他的想法:“恶犬反噬凶暴难制,要请人打狗,就得花大价钱,可是,印信何在?”
“何需印信?自古举城隍,一由神道选任,二却可由人道敕封。”
华老抬头,目光炯炯对着李长安。
“如今的钱唐,又有何人,既有人望收揽香火,又有本领统御群厉威慑百鬼呢?”
…………
时针拨回现在。
人群再度陷入了纷乱,华翁固然名高望重,也是解冤仇的领袖之一,可冷不丁说什么城隍,却实在教人困惑。
人们窃窃私语,就在反对的声浪快要孕育而出时。
华翁忽的后撤一步,让出位置,双手奉上书卷。
却是李长安站起身来,接过敕书,来到人前。
眸光一扫,场中渐静。
“贫道李玄霄受阴天子之命领受钱唐城隍之职。”
“欲开幕府,设百司,征辟豪杰,训练鬼卒,以勾管阴阳,调理风俗,治百鬼,除邪魔。”
“言尽于此。”
李长安一手按剑,一手持敕书。身后群厉,无言中张起森森鬼气,压得天光晦暗。
“诸君何以教我?”
…………
形势变换太快,得意失意只在瞬息之间。
阮家仗着老太公成了鬼王座下侍者,着实风光了一阵,可没想鬼王眨眼失势,阮家也被打下枝头成了落汤鸡。
当然,阮家诚非恶鬼死忠,甚至暗怀鬼胎,打杀过鬼王巫师,但此事是阮家人的秘密,旁人不知,解冤仇自然也不知。
所幸,解冤仇大度,手上没沾过无辜鲜血的也都轻轻放过,不多追究。
可阮家仍心怀忐忑,所以巴结起“新主”来也格外卖力气,不但把一处房产送与解冤仇作祠堂,更遣出家中子弟阮十三去香社与泥腿子们厮混,时时慷慨解囊、殷勤供奉。
又是一次香会。
结束后,香头突兀叫住阮十三。
“十三郎事神虔诚,尊神有感,特赐下福报。”
递来一个香囊,嘱咐他入睡时切记悬于床头。
阮十三好歹是朱门子弟,虽以往不受重视,但日常用度不曾短缺,也算知香识香,只一嗅,就晓得配香人手艺颇佳,用料配比合宜,但香料本身却都用的便宜货。
但此一时彼一时,他哪儿敢说半个“不”字,乃至入睡前,特意取来玉钩悬起香囊,不敢怠慢。
说来也怪。
近来,他夜夜忧虑辗转难眠,可今夜入睡却格外轻松。
只是。
在半梦半醒间。
忽而听得一声铃响,迷糊起身见得房门打开,门外雾气弥漫不辨景物,有月光沉降下来,铺成一条小径。
阮十三懵懵懂懂踩着小径循声而去,离了院子,出了大门,登上了一驾马车。
马蹄闼闼。
不知多久,到了一处郊外野地,设下席位,人影纷杂,俨然一处宴席。虽在夜里,但周遭雾气高高如帷幕,渗着朦朦薄光,竟也不显昏暗。
有侍者上前,引他入座,案上瓜果点心各一碟,还有一碟煎鱼。
阮十三左右四顾,临席似乎有好些熟悉面孔。不知此间主人是谁,正要询问,忽瞥见碟中煎鱼少了大半,诧异望去,身边侍者急急扭头,圆眼睛滴溜直转,发间飞起一对尖耳朵,裙摆下有毛绒绒的尾巴一闪而过。
阮十三惊吓欲醒,定睛再看,侍者垂手肃立,哪儿有什么尖耳朵、长尾巴。
莫非眼花了?
他狐疑着要再细细打量。
忽见得前方雾气下降,显出一方高台,台上一人挎剑独立。
宴中侍者们一齐唱诵,诵声回荡直上青冥,通过唱词,才晓得,台上之人正是近来风头最盛的那解冤仇之盟主、斗败鬼王的李天曹李爷爷。
又见天上月轮渐明渐近,降下了人间,蟾宫中飞出仙人,仙音缥缈告知世人,李玄霄除魔卫道有功,天帝降旨举为钱唐城隍。
为他戴上冠冕,披上蟒袍,俨然王侯模样。
他既得道,与他一同奋战的自也一齐升仙。
名高望重的华翁征作文判官,名唤“铜虎”的好汉点为武判官,东瓦子的曲大豪成了枷锁将军,抱一老道长充作阴阳司主簿,镜河真人兼任了速报司功曹……
如是等等。
封官授职罢了,皆大欢喜。
一声锣响。
宴席开场。
侍者奉上佳肴无不精美,席上美酒更是香醇非常,只小酌一口,教阮十三熏熏醉去。
再醒来。
人在家中,鸡鸣破晓。
昨夜诚然幻梦,但梦中见闻却分外真切,莫非神灵托梦?
阮十三左思右想,还是不敢轻忽,悄悄去寻了城中城隍庙。城隍之位空置日久,所以香火渐稀,门前冷清。可而今,他却哑然发现,庙前车马堵塞,朝拜者络绎不绝。
费力挤进小庙,瞧见庙中香客,依稀是昨夜梦中面孔。
“你是?”
“你们也是?”
众人默契不多言语,虔诚奉香后,借来竹竿,小心挑起神像面上红布一角,偷偷看去。
吓!
本该无面的泥塑竟长出了眼耳口鼻!
于是乎。
一夕之间。
钱唐处处有豪绅百姓组织祭祀朝拜新任城隍。
…………
飞来山上。
李长安远眺钱唐,望见白莲朵朵浮于云气之间。
那是他普告天地自任城隍后,生灵信愿在感应中的显化,而坊间每每有祭祀李城隍,便有青气如缕上升注入莲池,为白莲染上一抹青色。
冥冥中有领悟,只待莲花尽青,他便彻底得神道与人道认可,真正就任城隍。
道士目光停驻花色一阵,却不由得越过莲池,眺向远方茫茫海波。
也是自任城隍后,神魂里总有莫名的感应自海中而来,好似一根细刺扎在肉里,不疼不痒,却挥之不去。
那到底是什么?
“或是城隍宝印?”华翁如是猜想。
“感应远在海波深处,宝印怎会……”李长安灵光一闪,“黄尾曾提及,钱唐龙君亦是前任城隍,莫非是真的?!”
“自是不假。”华翁答,“若非海波茫茫,老朽何必困坐愁城几百年,早去寻那宝印了。”
道士想想也对,海波茫茫何处去寻,不若放眼当下,于是笑问:“华老既上山,莫非已有喜讯?”
华翁这个文判官不是白当的,他学识出众,老于政事,又熟知世情,正领着一干僚吏做着当下最紧要的一件差事。
然而。
他却没有答话。
招手叫随行的鬼差们把几大箩筐货物送进山腰道观。
货物全是头颅,有的小如拳头,有的大如脸盆,当然不会是人的脑袋,而是神的,确切来说是泥塑的。
有灵应的神像形貌会随着神灵显化,但李长安是冒领的城隍,未得天地认可,城隍像又怎会变出他的脸来?所谓李城隍显灵,不过是事先备好泥塑,趁夜偷换了城隍头颅。而阮十三所见仙人敕封,也是勾出观众魂魄后,某鬼当众上演的一场幻术,甚至为了节约经……法力,未免穿帮,在宾客酒菜里施了咒,早早放倒了事。
至于原本的神像头颅也都悄悄送来了山间道观。
“各位弟兄手里都仔细些。”道士笑呵呵招呼,“回头请大伙儿吃酒。”
这些脑袋虽无名无貌,但好歹熏了几百年香火,尚有妙用!
忙活完。
华翁这才对着李长安重重叹了口气。
连道三声:“难!难!难!”
揪着胡须,递来一本册子。
既然要用宗(和谐)教的名义剔除恶俗,那首要之务即是编纂一本经书,然而,时限太短,编撰者们思想又杂,上级催得又急,成书质量当然……
李长安粗略翻看一遍。
有的段落错漏,有的段落自相矛盾,有的大段抄袭,有的纯属私货。
李长安把书页一合。
“好极了!”
华翁手一抖,差点没把胡子扯断。
没好气:
“早知府君如此宽厚,我等何必搜肠刮肚、殚精竭虑!”
“文判莫急。”李长安笑道,“你我都是赶鸭子上架的草台班子,架子搭起来就是好事,以后若有差池,边做边改就是。”
翌日。
一本名为《钱唐城隍说驱凶除煞要义》的经文于坊间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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