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br/> 杜康坐在篝火旁,默默地看着对面的赫拉克勒斯。<br/> 尤里精心准备的晚餐完全没有被动过。这个强壮的青年只是怔怔的坐在那里,凝望着眼前的篝火。<br/> 杜康无声的叹了口气。<br/> 三天前的战斗并没有什么意外,以赫拉克勒斯的身手,即使没有经历过自己的指导,杀光那不过五十人的卫队不比杀死一只鸡难多少。<br/> 真正的麻烦是杀人之后带来的后续问题。<br/> 那个税务官背后的王国反应极快,在那个税务官死后的第一天便派遣使者到了这个青年的王都,要求国王交出凶手,不然就会在七天内挥师进军。<br/> 国王畏惧那个王国的威势,答应了那个使者的条件。<br/> 当这个王国的军队前来捉拿赫拉克勒斯的时候,杜康也第一次知道了面前这个强壮的年轻人并不是什么自己认为的放牛娃,而是国王的儿子。<br/> 赫拉克勒斯并没有被捉走。这不是因为什么国王突然良心发现,想要护自己儿子一手。那些军队在看到那一架黝黑而狰狞的巨大战车的时候自己就退缩了。<br/> 疑惑的杜康在询问了一下尤里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打造的所谓好一点的马车并不是这个时代中马车的样式,而是重型战车的样式,而能驾驭着这样的战车的人一般都不好惹,那些人类脑子里有坑才会过来找事。<br/> 也就是说因为对这个时代缺乏常识,自己这段时间里相当于一直开着主战坦克在逛街?<br/> 在责问尤里为什么不把这么重要的常识告诉自己的时候,杜康不出意料的收获了一大堆奉承话,什么“这样雄壮的战车才能配得上老板的威势”之类的。让杜康把一肚子牢骚全都憋了回去。<br/> 算了,坦克就坦克吧,最起码跑得快。<br/> 不过比起战车的问题,眼前这个青年的问题更加严重,也更加复杂一些。<br/> 如果说赫拉克勒斯的父亲的选择是给赫拉克勒斯的第一刀,那么那些被救下的民众的冷漠就是给赫拉克勒斯的第二刀。<br/> 虽然因为那辆巨大战车,那些民众不敢到这里来闹事——那些民众脑子有坑才会去惹一个开着重型战车穿着一身盔甲看起来还很凶恶的土豪。但是不闹事不代表他们什么也没做,那冷漠的态度就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想法。<br/> “这里不欢迎你!滚啊!”<br/> 想必如果自己不在这里,那些村民早就会冲上来对着赫拉克勒斯这样喝骂了,说不定还会对他丢石头。<br/> 因为赫拉克勒斯在这些村民的土地上杀掉了那个不可一世的税务官。<br/> 人类这种生物大抵都是这个样子的,曾经生而为人的杜康很清楚。<br/> 杜康并不打算帮赫拉克勒斯做些什么。杀人是赫拉克勒斯自己的选择,那么如此的后果也是这个选择的一部分,他只能自己承担。<br/> 这是属于赫拉克勒斯自己的成长。<br/> 不过……或许可以开解一下,至少让他不要这么意志消沉。<br/> ————————<br/> 赫拉克勒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篝火。<br/> 三天前,他对那一队征税官毫无保留的宣泄了自己的怒火,运用着屠杀那些猛兽所历练而来的技巧,赤手空拳的他顷刻间便收割了那些歹人的生命。<br/> 一共五十一条性命。<br/> 他能感受到背后那些民众的惊愕。但是当他回过头来准备接受民众的感谢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样。<br/> 那些民众看着他的眼光,像是在看着野兽。<br/> 他们在畏惧自己,但却丝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br/> 他们一言不发,却又像在齐声高喝着。<br/> “滚出去!”<br/> 他切实感觉到了这样的话语。<br/> 没有故事里那些对拯救自己的英雄的欢呼,也没有传说中迎接英雄的鲜花与美酒。他只是默默离开这里,去洗净自己染血的双手。<br/> 年轻的赫拉克勒斯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和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br/> 这个世界,或许不需要英雄。<br/> 王室不会放过自己的,赫拉克勒斯很明白。既然明叶王国的税务官都能在底比斯大摇大摆的收取年贡了,也就意味着王室已经彻底被控制了。为了能够让自己活命,那些人什么都干得出来。<br/> 但是他没想到,下令捉拿自己的,会是自己的父亲。<br/> 他不明白,难道自己的父亲看不出这只是一个借口吗?自己第一天杀人,第二天明叶王国的使者就出现在了底比斯的王都。明叶王国的战争动员怎么可能有那么快?这一切明显都是早已有所计划的。就算把自己交出去,明叶王国那已经整装待发的军势还能就地解散吗?<br/> 狮子已经对猎物探出了爪子,怎么可能会因为猎物自己愿意切掉一块肉就收回去。<br/> 但是自己的父亲还是选择了交出自己。<br/> 那个曾经亲自教自己驾车的父亲,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自己。<br/> 就像当初让自己过来放牛那样。<br/> 都是因为杀人……<br/> 所以自己做了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br/>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一切到底得到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反而因此失去了某些东西。<br/> 面前的盔甲大汉递了一瓮酒过来,赫拉克勒斯随手接过,仰起头颅,一口气喝光。<br/> 有液体顺着他的脖颈流下,分不清是酒,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br/> 盔甲大汉看着他,面具之下发出混沌的低吼。<br/> “后悔吗?”<br/> 赫拉克勒斯一怔。<br/> 后悔吗?<br/> 已经空了的酒瓮被重重的放在地上,赫拉克勒斯喷了一口酒气。<br/> “不后悔。”<br/> “那你在那闷个什么劲?”<br/> “我……”赫拉克勒斯一噎。<br/> 既然自己做了选择,自己也不后悔,为什么要关心那些有的没的?<br/> 赫拉克勒斯看了一眼自己的拳头。<br/> 路在脚下。<br/>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这件事忘了?<br/> 是从可以轻易屠杀那些野兽的时候?是从自己可以随意完成那些繁重的训练的时候?<br/> 还是从自己像玩笑一般对待那简单的一万拳的时候?<br/> 赫拉克勒斯看着盔甲大汉。<br/> “还有酒吗?”<br/> “有。”<br/> 盔甲大汉从手边拎起一瓮酒,递了过来。<br/> “对了,师傅。”赫拉克勒斯指着不远处的巨大战车,“战车借我用一下。”<br/> “我不是你师傅……”盔甲大汉摇摇头,“不过车你随便用,撞了算我的,记得把马带回来就行。”<br/> “谢了,师傅。”<br/> 无视了正摇头辩解的盔甲大汉,赫拉克勒斯向着不远处的战车走去。<br/> 路在脚下。<br/> ————————<br/> 当夜,一驾凶兽一般的重型战车直接闯进了底比斯的王宫,一路横冲直撞,直冲国王寝宫。<br/>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人们只知道在第二天,那个击杀了明叶王国收税官的凶手便大摇大摆的开始收拢那些勇敢的青年们,组织卫队。<br/> 那个凶手叫作赫拉克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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