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的营帐中，长了一脸大胡子的指挥官大致扫了一眼手中的文书，随后将目光放到了眼前的人影身上。<br/> “让娜·达尔克是吧……”<br/> 看着面前这个强壮的不像话的身影，大胡子指挥官一阵牙疼。<br/> 怎么又来了……<br/> 大胡子指挥官记得清清楚楚，这个女人在去年的时候已经来过一回了。上一次的时候这女人就硬冲过来说见到了什么神迹，还要他派人带她去希农找王储共商大事……一个乡下的村姑而已，能懂得什么大事？<br/> 好吧，就算这女人真的有大事，可为什么还要顶一个圣女的名头？这女人除了头发和罩袍下面的那层女装，哪点像女人了？胳膊比他大腿都粗，这也叫圣女？<br/> 没人要的剩女还差不多。<br/> 如果上次不是镇上开酒馆的杜兰德拿命来作保，他早就下令乱箭射死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了。<br/> 但是这一次，这个女人又跑回来了。<br/> 并且还带了两个比老杜兰德说话更管用的保人过来。<br/> “让，贝尔特朗。”<br/> 大胡子指挥官招呼着那两个被他派去守门的卫兵。<br/> “你们真的看到她展现了神迹？”<br/> “看到了！看到了！”<br/> 两个卫兵惊惶地点着头。<br/> “罗伯特大人！我们真的看到了！她真的有天使授予的神迹！”<br/> “呃……”<br/> 被称作罗伯特的大胡子指挥官沉吟了一下。<br/> 对于这两个手下的心性，罗伯特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两个人虽然不堪大用，但胜在心眼实诚，更不会说些什么谎话。<br/> 难道这女人真的能展现出什么神迹？<br/> 别逗了，他宁可相信猪能上树。<br/> “既然你说你能展现神迹，那好。”<br/> 看着面前的强壮女人，罗伯特挥了挥手。<br/> “来，展现给我看。”<br/> “嗯……”<br/> 披着罩袍的强壮女人陷入了沉默。<br/> ……<br/> “用所谓的神迹来从军队那里争取话语权，想法倒是不错，也确实有效的避过了你身份低微而导致的人微言轻这种问题……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凭什么相信你所说的那套‘见到天使’的说辞？你真的能展现出所谓的‘神迹’给他们看吗？”<br/> “刚铎先生”的分析在脑海中盘旋着，让娜的脊背上已经沁出了冷汗。<br/> 和“刚铎先生”所预料的一模一样，是最坏的结果。<br/> 这里的指挥官根本不相信神甫开具的文书。<br/> 对方只相信眼前的真实。<br/> 可是……神迹？<br/> 她拿什么展现神迹？<br/> “不管什么时候，脸上不能露怯，不要从表情上泄露出任何信息。不管是面对敌人，面对手下，还是面对谈判的对手，这一点都必须要注意……如果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那就微笑，笑得阳光一点。笑能震慑敌人，能鼓舞手下，也能迷惑跟你交流的人……那句俗话怎么说的来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啊。”<br/> 回忆着“刚铎先生”的教诲，让娜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表现出她最常用的那个爽朗笑容。<br/> 适当的笑容也可以增加与人的亲近感，这一点她也是学到过的。<br/> 但不管让娜露出的笑容再怎么有亲和力，逃不过去的东西终究还是逃不过去的。<br/> “神迹呢？”<br/> 一旁等待着的罗伯特眼神愈发地不善起来。<br/> “你的神迹呢？怎么不灵了？还是说……”<br/> 罗伯特拔出了腰间的利剑。<br/> “你在骗我？”<br/> “神在指引我前进的道路。”<br/> 一边随口胡扯着，让娜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室内的的一切。<br/> 神迹……神迹……神……嗯？<br/> 罗伯特的身侧，一张羊皮绘制的地图映入了让娜的眼帘。<br/> 羊皮纸的制作时间无法判断，但墨迹却是最近的新墨，也就是说这张地图是最近才被发下来的。地图上有着少许的油污，但却能看得出经常拂拭的痕迹。<br/> 地图对于军队有多么重要，让娜还是学过的。既然对方经常使用这张地图，也就是说……<br/> “罗伯特大人。”<br/> 让娜指了指罗伯特身侧的地图。<br/> “我能为您预言一场战争的结果。”<br/> “预言？”<br/> 罗伯特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br/> “你居然在说预言？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吗？”<br/> “这是神的意志。”<br/> 让娜并没有正面回应罗伯特的质疑，反而双手合十祈祷起来。<br/> “一切都归于神的荣耀。”<br/> ……<br/> “既然决定了装神棍，那就一定要装得彻底。神秘，神棍最能蛊惑人的地方永远都在于神秘，不要去为你的话进行任何解释，一切都推到神的身上就可以了。”<br/> “刚铎先生”的教导徘徊在脑海中，让娜睁开了眼睛。<br/> “开始吧，罗伯特大人，请把地图拿给我。”<br/> “哦？神还教给你看地图了？”<br/> 罗伯特嗤笑一声，但还是将地图拿了过来。<br/> “给，说吧。”<br/> 罗伯特压根就不相信会出现什么神迹。一个乡下丫头而已，能有什么……啊，这乡下丫头连地图都不会看。<br/> “你拿反了。”<br/> 罗伯特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br/> “这面才是北，要把北面朝上。”<br/> 可让娜却没有搭理罗伯特的意思，她依旧在回忆着“刚铎先生”的教诲。<br/> “出门在外，尽量不要暴露自己的信息，能装多傻装多傻，尽可能地保持一个乡下人的形象，不要被人知道你学过任何东西……什么？你问装这些东西有什么用？等生死关头的时候你就知道有什么用了。”<br/> 而在现在，让娜确实知道这伪装有什么用了。<br/> 阅读这种浅显的地图，对于熟读军略的让娜来说就像是本能一般。那段疯狂的学习时光里她可是记住了不少东西，仅仅只是判断战争走向而已，对于她来说……嗯？<br/> “这是……”<br/> 让娜疑惑地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三角形的符号。<br/> “这是什么？”<br/> “哈！”<br/> 罗伯特露出了嘲弄的表情。<br/> “那是苏格兰人组成的援军，是我们解救奥尔良的有力帮手……怎么？神没有告诉你这是什么意思吗？”<br/> 说着话，罗伯特眯起了眼睛。<br/> “行了，骗子，收起你那……”<br/> “法兰西王国，输了。”<br/> 没等罗伯特说完，让娜却抢先叹了口气。<br/> “这是即将发生的未来。”<br/> “什……”<br/> 罗伯特愣住了。<br/> “怎么可能！我们有大军！我们还有外援！怎么可能……”<br/> 怎么不可能。<br/> 让娜的心底隐隐有些不屑。<br/> 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令出多门。现在法国军队几乎是被英军压着打，又有什么本事去指挥那些桀骜不驯的苏格兰人？<br/> 前线一定会出乱子。<br/> 而英军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br/> “这是神的意志。”<br/> 让娜双手合十，继续摆出一个祈祷的姿势。<br/> “这是即将发生的未来，是无可避免的。”<br/> “骗子！”<br/> 罗伯特怒视着让娜。<br/> “你就是个骗子！”<br/> “这是神的意志。”<br/> 让娜一脸虔诚。<br/> “神不会骗你的。”<br/> “拖下去！”<br/> 罗伯特大声嘶吼着。<br/> “拖下去！砍了她！砍了……”<br/> “罗伯特大人。”<br/> 让娜非但没有惧意，反而主动向前一步。<br/> “您不想接受神的意志，我无话可说。但是……”<br/> 让娜指了指罗伯特身侧的地图。<br/> “如果真的发生了，您想怎么办？”<br/> “我……”<br/> 罗伯特陷入了沉默。<br/> 虽然他不相信这种事会发生，但如果真的被言中了的话……<br/> 他担得起一个杀死圣女的罪名吗？<br/> 这可不是什么野地里跑出来的无名氏，而是有着栋雷米本地教会做背书的人物。如果对方真的预言成功却又死在了他的手里……<br/> 教会一定会往死里整他的。<br/> 所以……<br/> 罗伯特准将返回书桌旁，迅速写了一份文书出来。<br/> “给。”<br/> 罗伯特将笔墨未干的文书递了出来。<br/> “预言成功，我送你去希农，预言失败，你死。”<br/> 罗伯特的双眼中几乎要喷出火焰。<br/> “你敢签吗？”<br/> “这也是神的意志。”<br/> 说着话，让娜直接从罗伯特手中接过了文书。<br/> 只是瞟了一眼，让娜就知道这份简短的文书上并没有什么陷阱可言，仅仅只是一份生死状而已。<br/> 但是……<br/> “永远都不要暴露你识字的事实，一个大字不识的蠢货比起一个精通写作的人来说，更容易取信于人。”<br/> “刚铎先生”的教导在脑海中响起。<br/> 的确，“刚铎先生”说的都是对的。<br/> 像抓勺子一样抓起书案上的羽毛笔，让娜在文书的空白处划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叉。<br/> 她可以确定，有那些苏格兰人在，奥尔良前线必定会出岔子。<br/> 这场赌局，她不会输。<br/> 所以……<br/> 还回了鹅毛笔，让娜虔诚地双手合十。<br/> “这也是神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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