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到处都是火。<br/> 放眼望去,周围的一切都在燃烧着。当做隔离的帷幕和杆子,武者们身上的衣服,各式武器的木柄——乃至于参与比赛的武者本身。遍地都是燃料,处处都是烈焰,不知从何处流出的火油裹着地上的鲜血,四处蔓延着,点燃着这片场地中的一切。<br/> 浓烟滚滚,遍地哀嚎。<br/> 但在这无边的惨叫声中,却有某种不合时宜的声音传了出来。<br/> “呕……”<br/> 火场之中,漆黑的盔甲直接吐了一地。<br/> 烈火的炙烤之下,浓烟,火油,还有皮肉烧焦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反而变成了一种古怪的香气——但杜康可是知道这种气味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于生理上的反感,杜康是在憋不住这股呕吐的冲动了。<br/> 要知道那些尸体里可是有不少被开膛破肚的,而肚子里面那点玩意被火一烤……<br/> “呕……”<br/> 随便拾起一片破衣服擦了擦嘴,杜康连忙关闭了盔甲化身的嗅觉。<br/> “妈的……”<br/> 恢复了点状态的杜康狠狠地骂了一句。<br/> 这一点确实是他疏忽了。虽然他确实想到了那个叫三好长庆的小子确实会有别的安排,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三好长庆居然会连脸都不要,直接安排火枪队过来排队枪毙,甚至还准备了火油玩了一把烈火焚城——面对这种有心算无心的场面,那些来参赛的武者再能打也没有用。<br/> 因为这已经不是个人武力的比拼了,这是战争的打法。<br/> 三好长庆此举虽然断掉了三好家的后路,但眼下却确实算计成功了。遍地都是死亡的武者,到处都是刺耳的惨叫声,三好长庆想要武者们含恨而死的想法终究还是达成了。<br/> 杜康他们的计划终究还是被对方掀翻棋盘的举动砸了个干净。<br/> 但眼下的杜康却没时间关心这个了。<br/> “挖沟!快挖沟!”<br/> 杜康对着身边那几个被他护下的武者大声喊着。<br/> “挖沟?”<br/> 有提着长枪的武者楞了一下。<br/> “庆次老兄,你……”<br/> “不会就看着学!”<br/> 劈手夺过对方手中的长枪,杜康对着地面猛地一挥。<br/> 沛然大力之下,锋利的枪刃在地面上犁出一道宽阔的沟壑,将蔓延而来的烈焰直接挡在了沟壑之外。<br/> “做隔离带!”<br/> 杜康简短地解释了一下。<br/> “快点!都动起来!”<br/> “哦……哦!”<br/> 被周围的惨状吓住的武者们回过神来,纷纷按照杜康的吩咐开始挥动武器,在周围的地面上劈砍出一道道沟壑。<br/> “你,你,还有你。”<br/> 杜康随便指了几个武者出来。<br/> “你们负责砍了外面的火枪队。他们刚才可是瞄着你们打黑枪来着,别手软。”<br/> “啊?”<br/> 被点到的几个武者有些发懵。<br/> “可是周围都是……”<br/> “你管他那个。”<br/> 杜康随手抓起了一个武者。<br/> “走你!”<br/> 拎着太刀的武者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却已经被远远地丢出了火场。<br/> “你,还有你……啊!和尚你来的正好。”<br/> 瞄了一下看台的方向,杜康将匆匆赶来的宝藏院胤荣也丢了出去。<br/> 宝藏院胤荣的武力他还是知道的。让这个和尚出马的话,三好长庆是肯定跑不了的。<br/> 原本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对三好长庆下杀手还是不太合适的——毕竟三好长庆再怎么说也是这里的实权高官,最好还是安排一个“病死”或者“发狂”之类的死法。不过既然三好长庆都不要脸了,杜康这里也就可以放开了来了。<br/> 但杜康这里还要救下那些还没被烧死的武者们,所以也就只能让宝藏院胤荣来干这件事了。<br/> “喂!还有活的没!”<br/> 一边带领着残存的武者们在火场中开辟着道路,杜康一边放声大喊着。<br/> “有就喊一声!”<br/> “这里!”<br/> 有高喊声从不远处传来。<br/> “那边!开路!”<br/> 抬手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杜康却下意识地瞥了远处的看台一眼。<br/> 那个和尚……应该能搞定吧?<br/> ————————<br/> “三好长庆!”<br/> 看着面前的华服老者,从天而降的宝藏院胤荣调整了一下姿态,猛地挥拳砸下。<br/> “死来!”<br/> 轰!<br/> 木屑纷飞,碎片四溅。三好长庆所处的看台硬是被宝藏院胤荣携着冲势直接轰碎了大半。<br/> 但三好长庆却没有死。<br/> 这种固定了方向的攻击,想要躲避简直没有任何难度。<br/> “宝藏院胤荣?”<br/> 翻身站起的三好长庆看着眼前如同铁塔般的大和尚,眯起了眼睛。<br/> “兴福寺宝藏院……我知道你。兴福寺修法相、俱舍,和本愿寺的净土真宗不是一回事,也就是说你和那些‘东西’不是一路的。”<br/> 宝藏院胤荣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拔出了钉在看台上的十文字枪。<br/> “来吧,来帮我吧。”<br/> 面对着锋利的枪刃,三好长庆非但毫无惧色,反而一脸的大义凛然。<br/> “你只知道我要借天览试合聚集怨气,但你根本不知道我要对付的是什么‘东西’。足利氏倒行逆施,蒙蔽天下久矣,你们又岂止这天下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天下……来吧,来帮我吧,为了大义,也是为了这天下苍生。”<br/> “天下苍生?”<br/> 啐出一口带着烟灰的唾沫,宝藏院胤荣满脸不屑。<br/> “你也配说天下苍生?”<br/> “所以说你们什么都不懂……久秀!退下!”<br/> 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准备偷袭宝藏院胤荣的松永久秀,三好长庆发出一声怒喝。<br/> “不可对义士不敬!”<br/> “我……”<br/> 看着缓缓转过头来的高大和尚,松永久秀讪讪的收起了手中的太刀。<br/> “那个……我就是看大师背后沾到灰了,想帮大师擦擦。”<br/> “好了,久秀,别闹了。”<br/> 三好长庆一挥大袖,竟直接坐在了废墟之中。<br/> 看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就仿佛周围的环境并不是哀嚎遍野的死地,而是富丽堂皇的宫室一样。<br/> “今日得见义士,确实是我三好长庆三生有幸。大师乃是出家人,不适饮酒,此地也无法款待胤荣大师。那便以茶代酒,敬大师一杯吧。”<br/> 说着话,三好长庆竟取出一套茶具,就地烹起茶来。<br/> “多说无益。”<br/> 宝藏院胤荣挥起了手中的十文字枪。<br/> “南……”<br/> 十文字枪僵在了半空。<br/> 宝藏院胤荣愣住了。<br/> 他的视线现在全部都被三好长庆取出的那个古怪茶釜所占据。<br/> 那个茶釜的样子,就像是在地上爬行的蜘蛛。<br/> “义士为何出神?”<br/> 看着宝藏院胤荣呆愣的样子,三好长庆隐隐露出了笑意。<br/> “不如先请入座,可好?”<br/> “……好。”<br/> ——当啷。<br/> 被火焰熏得漆黑的十文字枪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br/> 名为宝藏院胤荣的僧人乖巧地坐在了三好长庆的对面。<br/> 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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