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承恩从梅山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了。<br/> 原本按照杜康的想法,吴承恩是不该这么早从山里出来的。毕竟吴承恩身上的事虽说不算大,可也不算小。两个月的时间太短了,风波很难过去——然而没办法,当时进山带的生活必需品都用完了,吴承恩想不出去也不行。<br/> 如果只是吃食之类的倒还好说,毕竟山里也不缺这个。但是擦屁股用的草纸用完了……这种东西杜康就不太好帮忙买进来了。<br/> “虽说草木石块也不是不能用,可是那些东西用起来……”<br/> 这是吴承恩在想要下山时所说的话。<br/> 看着吴承恩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便秘一般的老脸,杜康也只得停止了猴拳教学,带吴承恩一起下山。<br/> 是,他跟吴承恩的交情还不错,但他也没闲到去给对方买擦屁股纸的地步。<br/> 更何况两个月的时间其实也不短了,下山去踩踩点看看情况也不是坏事。<br/> 但杜康没想到,他们刚一下山就会碰到坏事。<br/> “我的书铺……”<br/> 遥望着不远处的废墟,吴承恩欲哭无泪。<br/> “那是健身房……算了,书铺就书铺吧。”<br/> 看着眼前的景象,杜康也半天说不出话。<br/> 他原本以为那个知县的小舅子就算报复,也只会想办法把吴承恩的产业巧取豪夺了去,然后改头换面变成自己的东西。可现在……这书铺居然就这么直接被拆了?<br/> 要知道那书铺的位置可不算偏僻,真要论起来还是值不少钱的。就这么直接拆了……<br/> “老吴,咱们还是回去吧。”<br/> 抓起吴承恩的后领,杜康扭头就走。<br/> “看来那个知县的小舅子恨你恨的不轻,这事暂时完不了……”<br/> “等等!”<br/>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吴承恩竟奋力挣扎起来。<br/> “放开我!放开……”<br/> “老吴你怎么了?”<br/> 杜康愣了一下。<br/> “赶紧走啊,不走还等什……”<br/> “不能走啊……”<br/> 遥指着远方一个白发老妪的身影,吴承恩一双虎目中竟淌出两行清泪。<br/> “那是在下的亲生老母……”<br/> “啊?”<br/> 顺着吴承恩手指的方向望去,杜康也看到了那个正被挟持在一队兵丁之间的老妪。<br/> “过分了啊……”<br/> 杜康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br/> 打归打,斗归斗。不管那知县的小舅子到底因为什么和吴承恩解下了仇怨,那也是他们之间私人的事情。<br/> 祸不及家人,这是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br/> 但很明显的事,并不是谁都愿意遵守这些最基本的道德。<br/> 不过这样也好。<br/> “老吴,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再跑也没意义了。”<br/> 有混沌的咆哮在吴承恩耳边响起。<br/> “放手干吧。”<br/> ————————<br/> 梅山县知县的官邸中,身为知县的刁静斋正带着自己的小舅子王富贵,静静地等待着队伍的归来。<br/> 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刁静斋作为一任知县还是年轻了些——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他的能力所在。以刁静斋的年纪,在下面好好做上几年,升上去也就是迟早的事而已。<br/> 毕竟不是谁都有刁静斋这种刮地皮的手段,<br/> 然而刁静斋却并不满足于苦熬资历。在他看来,凭借他这一身本事,本就该有更大的作为,区区一任知县对他来说还是太过屈才了些。更何况几年资历熬下来,上面却还没有升他的意思,这也让他愈发地焦躁起来。<br/> 如果正路子走不通,那他刁静斋也只能想办法走走偏门了。<br/> 眼下这个所谓的“蚩尤冢”无疑是一个最适合拿来做文章的东西。先不说蚩尤冢里可能存在的陪葬财物,单是蚩尤冢本身就是一份相当的政绩了。更何况蚩尤冢里隐藏着的宝物……<br/> 要知道可是曾经力敌轩辕黄帝的人物。<br/> 只要把那宝物拿在手里,那大明朝廷对他的命令也就可有可无了。甚至还能……<br/> 然而想法是好的,可惜在实施的时候却遇到了不小的问题。<br/> 原本刁静斋是没有打算对那吴承恩怎么样的。虽然他也看不上这老吴头的酸腐脾气,但大家好歹同朝为官,没必要非得搞得那么僵硬。只要那老吴头愿意把蚩尤冢的秘密交出来,他刁静斋也不是不能以礼相待,甚至大家一起发财都有可能。<br/> 然而就在他派人过去之后,那老吴头却已经不知所踪了。<br/> 唯一的消息来源,没了。<br/> 找不到吴承恩的踪迹,刁静斋的一切计划都卡了壳。他也曾尝试过从吴承恩的行踪又或者物品上推测关于蚩尤冢的信息,然而即使他把吴承恩的那些产业全部拆成了平地也没能找到任何有关于蚩尤冢的消息——倒是吴承恩的手里隐隐透露出了什么,那些充满了凶恶怪物的诡谲世界根本不似人间,倒像是在描述另一个充满恐怖的世界一般。<br/> 或许传说中的蚩尤冢根本不在这个世界之上,而是在吴承恩所描绘的那个充满怪物的世界里。<br/> 是了,这样就能解释吴承恩为什么会执着于写这些不挣钱的奇诡故事了——因为这些故事对于吴承恩来说根本就是发生在身边的事实。<br/> 一切的关键还是在吴承恩身上。<br/> 于是几番思索之下,刁静斋还是把吴承恩唯一尚在人世的亲人——也就是吴承恩的母亲,从淮安府山阳县给请了过来。当然,过程中免不了用一些稍微强硬点的手段,但总体上还是以“与吴承恩同朝为官”的名义将那老妪接过来的。<br/> 的确只是接过来而已,他刁静斋要的只是和蚩尤冢有关的信息,又不是要和整个大明官场撕破脸皮,毫无名义地去挟持别人家人这种事他还是干不出来的。<br/> 不过只要把人捏在手里,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用来让那吴承恩做范的。<br/> 而现在,那吴承恩的老母估计已经进了梅山县了,很快就会过来了。只要他稍微施以手段,诈称自己是吴承恩的多年老友,那没什么见识的老太太必然会把所有东西都说……、<br/> “轰!”<br/> 就在刁静斋愣神的时候,一杆两头包铜的沉重铁棍已经凶狠地砸在了他的面前。<br/> “说!”<br/> 有愤怒的咆哮声在刁静斋耳边响起。<br/> “我老娘被你藏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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