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天行道？”<br/> 刚刚重建完成的书铺中，漆黑的盔甲正仔细打量着手中那本《水浒传》。<br/> “老吴，你还爱看这个？”<br/> “怎么可能，先生莫要笑话我了。”<br/> 已然换上一身书生袍服的吴承恩无奈地苦笑着。<br/> “子安先生的《水浒传》虽也算得上是名家名篇，但是书里讲的都是些草莽豪强的事情，所以看这书的也都是写泼皮破落户……我虽犯下血债，但原来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又怎么会喜欢看这种东西。”<br/> “也对。”<br/> 杜康点了点头，深以为然。<br/> 在他看来，这本名为《水浒传》的小说问题确实很大。虽然文笔老练，结构精巧，但就像吴承恩说的那样，本质上还是讲的那些草莽豪强的事情。如果是受过教育，有成熟三观的人看了还好说，但如果被那些半大小子又或者泼皮闲汉们看了，这些人可就会下意识地按照书上那套兄弟仁义的方法来做事了。<br/> 就文学价值上来说，整本《水浒传》确实称得上名家名作。但就影响力上来看……这玩意简直跟《古惑仔》系列有得一拼。<br/> 不过《古惑仔》是什么东西来着？<br/> “嘶……”<br/> 揉了揉有些刺痛的脑袋，杜康干脆暂时放弃了思考这件事。<br/> 自从他发现自己的记忆有缺失以来，这种情况的出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概念出现在脑海中，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与之相关的那些记忆——如果硬要努力会想的话，头就会开始痛，并且越来越痛。<br/> 杜康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区区一具化身居然能够产生如此强烈的痛感，但他至少也知道只靠自己苦思冥想是没什么意义的。<br/> 或许等吴承恩把那个和猴子有关的古怪故事写完，一切就都能有个结果了。<br/> 至于现在，他还没必要太着……嗯？<br/> “等会老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br/> 杜康愣了一下。<br/> “什么血债？你要干什么？”<br/> “血债当然要用血来偿。”<br/> 吴承恩叹了口气，脸上却带着一股大义凛然。<br/> “我要自首。”<br/> “……啥？”<br/> 杜康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吴承恩。<br/> “自首？你开什么玩笑？打死一群绑架犯你还自首……好吧，就算你想自首你能去哪自首？你忘了被你打死的是谁了？”<br/> “我知道被我打死的是梅山知县，但那又如何呢？”<br/> 瘫倒在座椅上，吴承恩两眼无神地望着房梁。<br/> “就算梅山县已经没了官差，附近那些卫所的兵丁们不日也便会来拿我了……杀了那么多的人，还打杀了朝廷命官，我已经罪该万死……”<br/> “你哪用得着管他那个！”<br/> 杜康气得直接揪起了吴承恩的领子。<br/> “你抽什么风！你死了你老娘该怎么办？我的书该怎么办？书没写完你就要死？你以为……”<br/>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是吴某必须要做的事情。”<br/> 说着话，吴承恩从怀里掏出一叠稿子。<br/> “这是先生要的书，暂时写了这些，剩下的也会尽快写完……至于在下的老母亲，就拜托先生了。”<br/> “你……”<br/> 杜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br/> 他很想就这么把吴承恩拦在这里，让吴承恩永远都不会再提什么自首的事——毕竟往小里说，吴承恩笔下的那个故事关系到他缺失的记忆，往大里说的话，吴承恩可是还有个七十多岁的老母亲要养的。<br/> 然而面对着吴承恩那副坚毅的样子，杜康却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些话说出口。<br/> 不管用什么理由，他也无法阻止一个男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br/> “……好汉子。”<br/> 拍了拍吴承恩的肩膀，杜康忍不住叹了口气。<br/> “既然你想等，那就等吧。”<br/> ————————<br/> “等一等，那些卫所兵丁就快来了。”<br/> 梅山县外的官道附近，一群膀大腰圆的青壮汉子正持着各式兵刃伏在道边，静静地等待着。<br/> “陈老三，你说咱们要不要学《水浒传》上劫生辰纲那一段，给那些狗日的安排安排？”<br/> 有汉子压低了声音。<br/> “就在这里干等着，总觉得有点……”<br/> “你懂个屁。”<br/> 名为陈三的泼皮回头瞪了汉子一眼。<br/> “你知道生辰纲那段，人家就不知道？再说你看咱们这些人里有谁像是卖酒的？”<br/> “呃……”<br/> 提出建议的汉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br/> 的确，小说上的段落虽说描绘的很精彩，但终究只是小说。真想按照那玩意实施……怕不是脑袋有问题。<br/> “再者说了，就咱们这群人，有了精细计谋也用不来。”<br/> 叹了口气，陈三握紧了抽中的朴刀。<br/> “所以不用管那些杂七杂八的，一会看到卫所兵丁开过来，直接砍过去便是。”<br/> “嗯。”“有道理。”“好。”<br/> 一众膀大腰圆的汉子纷纷点头。<br/> 没受过什么教育的他们不懂什么法律存在的意义，也不知道什么制裁的必要性，他们只知道吴老爷子应该活下去。如果有谁不想让吴老爷子活……他们也不会让那个狗日的活。<br/> 他们很清楚，吴承恩吴老爷子是个好人。好人就应该长命百岁，不应该被恶贼欺压，也不应该在奋起反抗之后被处以极刑。<br/> 好人，就应该好好地活下去。<br/> 或许他们要保卫的并不是仁义无双的吴老爷子，而是他们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大侠梦，乃至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br/> 但不管他们想的是什么，现在的他们仍旧来到了这里。<br/> 就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不管来的是谁，想碰吴老爷子一根汗毛，除非从他们的尸体上跨过去。<br/> “喂，陈老三。”<br/> 有汉子抿了抿干裂的嘴唇。<br/> “你还记不记得吴老爷子到底打死多少衙役和家丁？”<br/> “记不清了。”<br/> 遥望着远方滚滚烟尘中的大队人马，陈三呼出一口气。<br/> “反正肯定没有这些人多就是了。”<br/> “这样吗……”<br/> 汉子也握紧了手中的短矛。<br/> “不过那可是吴老爷子一个人打出来的，比咱们这种伙着上还是强太多了。”<br/> “是啊。”<br/> 陈三的身躯有些颤抖。<br/> 有生之年能认识吴老爷子这样的英雄豪杰，就算死了也值了。<br/> 所以……<br/> “干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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