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故事说起来并没有多复杂。<br/> 和其他满怀希望的淘金客一样，感觉在家乡已经没有什么出头之日的男人远渡重洋，来到了这片新的大陆，带着他的家人一起，想要试试能不能打拼出一番天地。<br/> 男人的确做到了。曾经当过士兵的他靠着那股敢打敢拼的狠劲，还有坚韧不拔的毅力，很快便从一个一穷二白的破落户变成了一个牧场主，而他的家人也跟他一起过上了好日子——他曾以为生活会一直这么继续下去，直到垂垂老矣，他的儿子会继承他的牧场，他的孙子也会听他讲述他年轻时候艰苦打拼的事迹，他挚爱的妻子更是会陪着他一直到老，走完生命中最后的那段日子。<br/> 但是蛇人的出现让一切都化为了泡影。<br/> 那是一支路过的小队，仅仅只有五个蛇人。这些持着白骨刀枪的蛇人们看起来就像是某种野蛮而原始的生物——但就靠着那些骨头制成的刀剑，这五个蛇人直接攻破了他的牧场，杀光了他手下所有的牛仔们，并对着他和他的家人举起了屠刀。<br/> 刀光挥洒，血光迸现。<br/> 靠着出众的身体素质，他逃离了那个血肉杀场——但他的灵魂却被永远地留在了那里，留在了那个血染的夜晚。每当午夜梦回，他都会再一次回想起那个场景，想起他被杀死的妻子，想起他那还未长大的儿子，想起那些追随他的牛仔，想起那些狰狞的蛇头。<br/> 还有那一阵淡淡的烟草味道。<br/> 所以他要报仇。<br/>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片疯狂的荒野上游荡了多久。但不管他再怎么磨炼杀戮的技巧，不管他再怎么费尽心思，他都无法寻找到那些蛇头怪物的踪迹。那些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再也没了声息。<br/> “它们藏在世界的背面……”<br/> 喷出一口带着血腥的烟雾，男人的眼神渐渐空洞。<br/> “那些蛇头怪物就藏在世界的背面，藏在大地的深处。我花了所有的财产才打听到一点和它们有关的线索……”<br/> 之后的故事就没有什么亮点了。挣钱，买消息。再挣钱，再买消息。虽然经历了很多，但心中只有复仇的他已经记不住什么东西了。一路走到现在，他的精神愈发地高涨，但他的身体却早已疲惫不堪了。<br/> 他累了。<br/> 他死了。<br/> “哎……”<br/> 取下男人嘴边的雪茄，杜康轻轻合上了男人的双眼。<br/> 警长是假的，那报案的事自然也就不存在了。<br/> 只是有点可惜。<br/> “那个……大叔。”<br/> 听完了男人的故事，一旁的小疯马迟疑了一下。<br/> “他说的蛇人……是那些伊格之子吗？”<br/> “嗯。”<br/> 杜康点了点头。<br/> “应该是伊格手底下那批蛇人。”<br/> “这样啊……”<br/> 小疯马的脸色黯淡了下来。<br/> “原来伊格之子们都是坏人吗……”<br/> “坏人？你逗我？”<br/> 杜康诧异地看了小疯马一眼。<br/> “最近伊格他们在跟另一个大陆的入侵者打的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吧？他们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了？现在有外人跨海过来抢了他们的地方，他们就该把地方让出来？你认真的？”<br/> “我……”<br/> 小疯马愣了一下。<br/> 好像，确实是这样。<br/> 就像他所在的阿帕契部落所面临的境地一样，外来的入侵者正在一步又一步地侵蚀着他的家园。如果不反击……难道还要把地方让出来？<br/> 让到什么时候，才会是个头？<br/> “也就是说，这个人才是坏人？”<br/> 小疯马怔怔地盯着男人的尸体。<br/> “可是他……”<br/> 张了张嘴，小疯马却无法说出这到底是什么感觉。<br/> 即使对方是敌人，但他依旧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是个战士。<br/> “小子，判断问题其实并不是只有好坏这两方面。”<br/> 叹了口气，杜康揉了揉小疯马的头发。<br/> “不用多想，你们只是立场不同而已。”<br/> “立场？”<br/> 小疯马有些疑惑，这是他从未听说过的词语。<br/> “是啊，立场。”<br/> 杜康喷出一口烟雾。<br/> “他觉得他是对的，你觉得你是对的，蛇人也觉得自己是对的……小子，你觉得错的是谁？”<br/> “我……”<br/> 思索了一会，小疯马终究没能说出些什么。<br/> 问题太过复杂，搞得他有点头晕。<br/> “我不知道……”<br/> “嗯，说点你知道的吧。”<br/> 杜康蹲下身子，平视着小疯马的双眼。<br/> “如果有人打进你的家里，占据你的土地，还杀死你的族人，你要怎么做？”<br/> “当然是打死他们！”<br/> 小疯马毫不犹豫地点了头。<br/> “这是血债！决不饶恕！”<br/> “是啊，你看。”<br/> 杜康拍了拍小疯马的肩膀。<br/> “这就是你的立场。”<br/> “我的……立场？”<br/> 小疯马愣了一下。<br/> “我的……”<br/>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br/> 叹了口气，杜康随手捻灭了手中的烟头。<br/> “把地上的枪都收一下吧，还有马，都带回去。这次算没白来。”<br/> “……嗯。”<br/> 虽然有些疑惑，但小疯马还是点了点头。<br/> 的确，就像对方所说的那样。<br/> 想那么多其实没什么用。<br/> 至少他们没有白来。<br/> ————————<br/> 甜水镇的治安官办公室中，青年正艰难地为自己包扎着伤口。<br/> 拖了这么久，落到那条疯狗手里这么久，他终于重新获得了自由。<br/> 作为一个普通人家出身的人，他尝试过太多机会了。卖木材，贩马，买卖皮货，出卖土地，贩盐，卖杂货……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闯荡了多少行当。<br/> 但是那些工作都没能让他翻身。<br/> 然而现在就不同了。有了那一笔黄金作为启动资金，他可以做的事情就宽泛很多了——又或者说，他哪怕什么都不做，都可以躺在这笔钱上直到老死。<br/> 但是他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br/> “小约翰……”<br/> 强忍着疼痛，青年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br/> 染血的照片之上，依稀可以辨认出一个小孩的身影。<br/> 看着照片上的小孩，青年竟挣扎着站起了身子，随后扶着墙壁走了出去。<br/> “放心，爸爸这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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