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听奈亚拉托提普仔细讲述了一遍，达贡也没有办法理解所谓的“基因记忆”到底是什么东西。<br/> 这倒不是因为达贡的智慧不足，只是因为那是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领域，也是深渊之子们从未涉及过的领域。不管是什么“生物技术”又或者“传承记忆”之类的，都是他一无所知的东西。<br/> 但他至少听懂了奈亚拉托提普要表达的意思。<br/> “您是说……这些生物的祖先见过‘龙’？”<br/> 达贡诧异地看着奈亚拉托提普。<br/> “可这些生物为什么会记得……”<br/> “信息的传递，这个还用我说明吗？”<br/> 奈亚拉托提普拍了拍达贡的肩膀。<br/> “话语，文字，图案，言传身教……野兽都知道教育幼崽什么是危险，该怎么生存，这些生物怎么可能不知道？因为印象太过深刻，又或者太过震撼，所每一代都会把这份信息传承下来，直到成为本能……你应该也经历过的，比如你就没想过你为什么会觉得火会烫伤你吗？你可没有被火烫过吧？“<br/> “我……”<br/> 达贡陷入了沉默。<br/> 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很多事情他明明是没有经历过的，却会本能地知道那是危险的。就像是什么东西隐藏在他的灵魂深处，指引着他躲避那些危险一样。<br/> “那就是基因记忆了，是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的生存本能，没有这份传承的种族基本都在产生文明之前就灭族了。”<br/> 嘴里说着种族灭绝之类的血腥话题，奈亚拉托提普的语气却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平淡。<br/> “懂的畏惧，但是又不屈服于畏惧，这才是一个种族繁衍的根基……自己想想吧。”<br/> “……嗯。”<br/> 达贡点了点头，陷入沉思。<br/> 的确，懂的畏惧，但又不会被这份恐惧吞噬自身，才能继续走下去——但这却是说不通的。畏惧会让生灵止步不前，但突破了这份恐惧之后，他们又怎么会再去畏惧他们曾经认为恐怖的东西。<br/> 不对劲。<br/> 如果那些矫健的生灵畏惧的只是火焰还好，火焰是现象，就算这些生灵知道了该如何使用和熄灭火焰，火焰依旧会在意外的时候燃起，依旧可以灼伤这些生灵的身体，这是无法被影响的根本——可这些生物所畏惧的“龙”怎么听怎么像是某种巨大的野兽。野兽再怎么巨大也是野兽，终究会有被杀死的一天，又怎么会被敬畏到如此地步？<br/> 除非……<br/> “嗯？”<br/> 一丝灵光划过达贡的脑海。<br/> 龙，火焰，地下，巨大的身躯……那些生物看到的，真的是野兽？<br/> “那个……”<br/> 达贡颤抖地看着奈亚拉托提普。<br/> “我记得，您会读心，对吧？”<br/> “是的。”<br/> 奈亚拉托提普露出了笑容。<br/> “所以你想问问，我在那些生物心里看到了什么，对吧？”<br/> “……是。”<br/> 面对着奈亚拉托提普那副笑脸，达贡的心中莫名的一突。<br/> 龙，火焰，地下，巨大的身躯。<br/> 地下，火焰……<br/> 火焰？<br/> “该不会是……”<br/> “是啊。”<br/> 奈亚拉托提普依旧是那副笑容，但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br/> “就是你想的那样……”<br/> “我看到了甲壳怪。”<br/> ————————<br/> “甲壳怪……“<br/> “嗯？”<br/> 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杜康诧异地抬起了头。<br/> “谁？”<br/> “父神，您怎么了？”<br/> 挥动臂刀劈出两道光刃，武顽步足发力，猛地冲了过来。<br/> “出什么事了吗？”<br/> “……没。”<br/> 杜康轻轻摆动节肢，示意武顽不用管自己。<br/> 他正在使用的虾人化身虽然是难得的高级货，但终究还是化身，出现幻听这种状况更是不可能——不过现在旁边虾人们正和死而复生的异兽尸体们打得正欢，说不定是他把杂音当成了有人叫自己也说不定。<br/>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刚才过于出神了。<br/> “你先去吧。”<br/> 对着武顽挥了挥节肢，杜康自顾自地走向了那具庞大龙尸。<br/> 在杜康的印象中，日曜一般是不会在研究的时候为自己配备什么助手的——又或者以日曜的水平压根就不需要什么助手，助手反而是拖累。所以日曜是不会特意调制出什么助手来的。<br/> 更何况还是这种奇形怪状的躯体。<br/> 也就是说……<br/> “日曜，是你吗？”<br/> 颤抖的节肢轻触着庞大的龙尸。<br/> 龙尸冰冷。<br/> 即使周围那些异兽的尸体都开始疯狂地围攻着虾人战士们，眼前这具庞大龙尸却没有任何动作。<br/> 这具尸体，大抵真的是尸体了。<br/> “日曜……”<br/> 收回节肢，杜康忍不住叹了口气。<br/> 他不知道日曜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日曜究竟发现了什么，更不知道日曜为什么会变成这么一副模样。<br/> 他只知道，日曜大抵是真的已经死了。<br/> 从甲壳的缝隙中摸出一支雪茄，杜康伸出了自己的节肢。<br/> “嘭！”<br/> 剧烈的爆鸣声响彻整个孵化室。<br/> 战场安静了。<br/> 不管是全副武装的虾人，又或者是那些死而复生的异兽，在这声巨响之下都停下了动作，呆呆地看着巨大龙尸的方向。<br/> 又或者说，杜康所在的位置。<br/> “看什么看！”<br/> 杜康不耐烦地挥动着节肢。<br/> “接着打！”<br/> 伴随着混沌的咆哮，你死我活的战斗再一次开始了。<br/> 血肉横飞的战场中，杜康默默地喷吐着烟雾。<br/> 没有任何虾人战士会向这里靠近，也没有任何异兽敢于像他发起挑衅。血腥的战场之中，他仿佛成了与一切无关的局外人。<br/> “哎……”<br/> 感受着龙尸上隐隐传来的熟悉感觉，杜康喷出一口浓郁的烟雾。<br/> 曾几何时，这个小家伙还会跟其他小家伙们一起，把他的后背当成滑梯。<br/> 曾几何时，他还亲自带着这个小家伙进行了成年礼，并给这个小家伙起了名字。<br/> 不知不觉，小家伙变成了老家伙。<br/> 而现在，老家伙死了。<br/> “你……”<br/> 顿了一下，杜康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些什么。<br/> 只是把尚未燃尽的雪茄摆在了龙尸之前。<br/> 像是一缕未燃尽的香。<br/> “哎。”<br/> 叹了口气，杜康静静地看着燃烧的香烟。<br/> 这算是他对日曜最后的祭奠了。<br/> 未燃尽的香终究会燃尽，就像燃烧的香烟终究会熄灭一样。<br/> “走好。”<br/> 看着燃尽的烟头，杜康抬起节肢，对着巨大的龙尸深深行礼。<br/> “日……嗯？”<br/> 杜康愣住了。<br/> 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样，巨大的龙尸片片崩解，散落成漫天的惨白碎屑。<br/> 在杜康的视线中，有璀璨的树木从盘踞的龙尸中显现，枝繁叶茂。<br/> 碎屑纷飞，如落英缤纷。<br/> “这是……”<br/> 拈起一片碎屑，杜康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高大树木。<br/>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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