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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章 打渔一生

作者:甲壳蚁 返回目录

浪潮拍岸,寒风朔朔。


庞大的阴影游梭水下,悄无声息,骇得渔夫伸手抓住板船沿,牢牢按住,


不敢荡出半分浪花,直至目睹黑影朝岸上游去。


不好!


哗拉!


水包隆起,白沫倒卷,群鸟惊飞!


鱼鳍率先出水,一抹斑斓褐绿撕开覆盖着的水膜,彻底腾浮,直好似凭空造出一座湖中岛屿!


利齿交错,比人更高,绵密鱼鳞反射天光,寒气逼人,空洞的鱼眼中更是残留凶相,狞骇人!


妖!


妖上岸了!


恍当!


长凳倾倒在地,酒肆旌旗为风刮倒,无人去扶。


茶肆伙计一屁股摔倒,两股战战,绝大的恐惧当头笼罩,裤裆里生出几分不住的尿意,然而伙计恍恍惚惚,总觉得面前景象似曾相识,仿佛曾哪里见到过。


其人福至心灵,脱口而出。


「梁爷?」


梁爷?


众人一愣。


「呦!惯是个胆大的!」


年轻而熟悉的声音自鱼头内传出,给人以一种别样的安稳和定心,伙计本要渗透出来的尿水挤出几滴,又硬是给缩了回去。


鱼开口说话了?


当然不是。


「真是梁爷?」


众人难以置信。


偌大个狗鱼头从鱼鳍到鱼唇,徐徐露出。


直到此时众人方才发现,鱼头仅有半个,从中规整的一分为二,断面上渗出淡淡的红血,再往下,是一个无不熟悉的英武男子!


一身银鳞涌动流光,勾勒出强健身姿,双臂撑天,侧腹处倾斜的鳞甲宛若鱼鳃,随呼吸共同起伏,透明水珠浙浙沥沥地从发梢流落,弹抖到片甲上,一路淌尽。


巨兽山大,青年小比鱼齿。


极致的对比。


心头之震撼,之冲击,犹如直面暴雨狂风。


许多义兴镇的老人一番回忆,终于记起来此情此景缘何眼熟。


他们见过!


数年前义兴镇第一次用精怪祭祀河神,彼时的梁爷也是这样扛着一头赤红水兽上岸!


扛顶巨物,脚踏石板,不碎半块。


一时间。


春秋轮回。


从寻常鱼获的大获丰收,到红血鲈、牛角,到结狞的赤红精怪,再到如今小岛似的妖兽。


梁渠的打渔本领,真真愈发厉害!


「梁爷!就是梁爷!」茶肆伙计亲眼见到了人,拾起毛巾,一溜烟地爬将起来,回头大喊,「莫慌莫慌!是梁爷打渔回来了!」


「打渔?」梁渠一愣,继而大笑,「是,我打渔回来了!」


「芜湖!」


「梁爷威武!」


「梁爷出手,一回比一回强,下回怕不是要把龙王钓出来了!」


埠头欢呼震天。


梁爷素来大方,对同门、对同僚、对同乡,何日曾小气过?


可谓「见者有份」


仰仗梁渠,义兴镇的乡民吃上了正常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吃到的东西!


半个鱼头加一截破破烂烂的鱼身,招摇过市,以大妖的生命力之强,身体甚至算不上完全死亡,裸露出的血肉仍在缓慢蠕动、跳跃,自我修复!


埠头小摊。


獭獭开目睹鱼头经过,放下捞肉的筷子,坐在板凳上托住下巴沉思。


那么大一个鱼头,该拿什么锅来炖汤呢?


「真是大妖!」


冉仲轼、项方素等人望见梁渠一步一步往河泊所来,倒吸冷气。


梁渠普升不到半年,怎就能同水中大妖争锋?战而杀之?


渔夫出身,专业技能就那么对口?


又或者龙人出手相助?


可恶!


念及此处,众人捶拳,顿觉还不如梁渠自己一人为之。


「办成了?」


徐岳龙、卫麟知晓更多。


梁渠为圣皇亲自任命,对海商袭击一事作出反应,未曾想事情办的如此利落,十一月一日回平阳府,短短半个月便拉鱼上岸。


「?」


各方或惊或喜,唯独顶楼的苏龟山皱起眉头,他转身拉开抽屉,取出玉符。


袭击者的气机信物一共有两份,他给了梁渠一份,自留一份作证。


玉符上的气机,同半扇狗头鱼对不上!


「杀错了?」


苏龟山摇头否认。


梁渠办事向来稳妥,拿了信物,不至于干出张冠李戴之事。


目光流转。


「出了意外?」



梁渠双手一递。


整栋府衙轻震,扬起微尘。


狗头鱼砸到河泊所后的演武场中,吸引无数目光。


柯文彬等人不走楼梯,径直从窗口跳下,围绕半扇鱼头和梁渠喷喷称奇。


「大妖,真是大妖!」


「两天不点卯,以为你又偷懒去了呢。”


「咳,这狗鱼大妖,便是初秋袭击海商那头?」


大家全不傻,他们不知道梁渠奉了命令,但清楚几个月前海商遇袭。


几个月的时间,以武者的时间跨度,根本不算长,如此雷厉风行必有缘由。


「捡的!」


面对众人探究目光,梁渠「捡」字上着重强调。


大家心领神会。


有政治考量。


不能直说,但可意会。


「没事。」项方素捏住梁渠肩膀,挤眉弄眼,「懂的都懂!」


「能耐了,阿水真能耐了!陛下钦定的淮水郎将到底不凡。」柯文彬挽起袖子,拉开狗头鱼的鱼鳍,感叹好肉,「什么时候让獭獭开做鱼?说个日子,放心,兄弟自备碗筷!」


「再两天天舶楼设宴,本便打算让你们尝尝大妖的滋味,不过——」梁渠话锋一转,「我这里有个更好吃的。」


更好吃的?


不等问个究竟,梁渠纵步一跃,从府衙前的小港口重沉入水。


噗通。


人影消失,水波回荡,众人面对半扇鱼头和消失的鱼尾,猜测议论。


常言道,鱼头、草鱼尾,鲢鱼肚皮鲤鱼嘴。


「狗头鱼有吃鱼尾的说法么?」柯文彬问。


「没有吧———」项方素摩下巴。


来去皆匆匆。


少顷。


梁渠钻出水面,翻身跳上栈板,一手拉拽住水藻,奋力上扬,将一整个水藻编成的大网兜拖上岸。


哗啦。


水流顺沿网孔倾泻而下,好似白瀑。


大泽中漾起无数绵密泡沫,网兜里头满是残破不堪的鱼肉组织,有大有小,


有刺有鳍,夹缝里更有许多咬住肉块不撒口的肉食鱼类,意图撕扯下肉丝。


鱼肉破碎的完全认不出本来样貌。


场内皆有修为之人,不会单单从状貌上判断一个事物。


稍一感知。


众人瞳孔猛缩,呼吸一滞。


冉仲轼目光连闪,从狗头鱼跳到网兜,从网兜跳到梁渠,最后又从梁渠跳到半扇鱼头上。


柯文彬更是后退两步。


「你,你——.


「这,这———..”


「两头!?」


鸦雀无声。


外围卫麟派系的官员听完全都傻了眼,


梁郎将出去一趟,干掉了两头大妖!?


「你怎么杀的?」


「捡到的。」


梁渠强调。


河泊所顶楼。


苏龟山放下玉符,合上抽屉。


「敢情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