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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四章 沧海桑田

作者:甲壳蚁 返回目录

宝船往东。


小船往西。


「吃饭!」


「五月到六月,东边到西边,不见热,倒见冷,稀奇事。」范子玄自桅杆上跳下,接过筷子。


「越往西越是如此,昨日寻个脚店吃饭,点些什么都听不懂,没人说官话,


会说也说不清楚。」查清大口吞吃拌面。


「不知梁大人何时来。」


「咱们七八月到,扎根两月,算算日子,怎么也得到深秋。」


「听三位口音,莫非是来自南直隶?看说话做事,可是官人?要到何处去啊?」


熏人的臭随风而来。


寇壮能看到头发里的虱子,他想让对方离开,却被查清眼神制止,他便再没有理会,保持沉默,一路上,总少不了投机者上前搭话,不用应对,不用客套,


闭上嘴,捂住钱包便是。


见无人搭理,男人离去。


「大壮,出门在外,不管旁人说什么,好的坏的,皆不要搭理。」查清告,「你回了话,便是上了套。」


寇壮没问什么套,认真点头:「晓得了。」


细雨飘摇。


草鱼挣扎甩尾,偶尔雨水蓄满,便奋力一跃,跳出鱼篓,刮擦石板追求自由,惹得渔栏里的伙计推门去追。


「七月九日起,实行宵禁,酉时七刻至寅时七刻,为期一月——”


吏员用毛刷往墙上刷浆糊,忽觉脚掌发麻。


偏头一望。


噗通!


毛刷砸落浆桶。


轰隆隆!


「夯夯夯,冲冲冲!撞烂撞烂!统统撞烂,看我的无敌霹雳大旋风!」


野猪背负刺猬和蝙蝠,自土路上撒欢奔行,把细雨撞成水雾。


车马失惊,仓皇避让。


大同府内晴天朗日,平阳府六月正值梅雨季,十天下九天雨,离了城镇,到处积水泥潭,一蹄子砸下去,泥浆溅到半丈高。


「他奶奶的,哪冒出来的山野精怪,敢来平阳撒野!」缉妖司人跳到屋檐之上。


正欲拔刀出手,旁边一人拦下:「莫急,我看好像是从梁郎将船上下来的。


3


「郎将—梁渠?他回来了?」


缉妖司人张手眺望,雨幕之中,隐隐能望见一艘大船停泊上饶埠头,猛拍大腿。


「错不了,上饶埠是个小埠头,没那么好的船!」


「好大的雨。」


纸伞打转。


许氏轻落地面,撩起裙角,雨水打入水坑,几个泥点溅上鞋面晕作黄斑。


龙娥英的白靴上亦沾染几滴。


「是大。」


指甲刮去娥英鞋面泥点,梁渠起身甩动右臂,张开五指。


徐子帅瞳孔一缩:「等等,阿水你不会——


话音未落。


梁渠五指骤然捏合,如莲花合叶,方寸天地尽握于掌中,其胸膛宽广,脊椎如龙,徐推山岳,握住这尺天地,磅礴轰击。


透明波纹涌动,空间被狠狠「拉拽」一下,继而奔涌而出。


哗!


拳如鞭出。


云破日出,天光涌照!


咪当。


缉妖司人长刀落,张大嘴巴。


平阳乡民惊疑探头,渔栏伙计如仰神明。


不加掩饰的强宣称!


「我滴个乖乖。」


从来不知什么狼烟、狩虎、臻象有个什么不同,今日可算见到。


众师兄抽搐嘴角。


梁渠喘两口粗气缓一缓,再看地面。


滚滚水流自裹泥浆,分涌两侧,渗入地下与水沟,黑褐地面干燥作土灰。


许氏笑而收伞。


田埂上,撒欢的野猪挠挠头。


「奇怪,雨呢?」


「干的不错。」龙娥英夸奖一句。


「嘿,有奖励没有。」


「倒是办得好差,南娣,给赏。」许氏开口,一旁的丫鬟南娣笑意盈盈,捻出一粒银豆。


梁渠双手捧过掂一掂:「足二钱三分重,小的半月不愁生活,贵夫人大气!


这位小娘子呢?」


龙娥英俯亲一口。


众人大嘘。


「走了走了,无趣。」


「子帅、胡奇、长松,放好东西,先去武院里看看,莫生出什么事端来。」


「晓得的师父。」


跳板搭建。


赤山咬住缰绳,出发前,陆师兄送的马车已经有了完整车厢,东西全往上搬便是。


「从简!」


「师爷。」


「你要无事,先不急回家,到缉妖司里给金毛、阿猪它们几个登记造册,挂个牌子,早日告诉同僚,莫出事伤了和气。」


「行。」


「怀空,你先跟我回家。」


「明白。」


「金毛!」


「第九佛。」


「别叫我第九佛,以后一亩三分地上,你唤我水哥,喏,看到那座山头没有?上面有座塔,五重八方的。」


「看到了。」


「平阳府里平阳山,那是山上文庙里的奎阁,应该已经在改寺庙,寺庙之外,全是你一虎的山头,趁天晴,自己去挑地方住,让阿猪去开洞开路,有那么大劲,别闲着,造路也好。」


「晓得。」


金毛虎变回人形,挑上行囊,呼唤远处的阿猪上山。


林林总总全安排完,众师兄弟及许氏、杨东雄皆看向证神的杨许。


徐子师问:「大师兄,你呢?看完宝鱼便回去?还是多住一段时日?」


「多住段时日吧。」


杨许万分感慨。


物是人非。


甚至有几分「沧海桑田」。


军中罕有探亲日,三年一小假,五年一大假,只是上一回到黄州去,并未来平阳,如今算是头一回见证父母信中所谓「巨变」。


义兴毗邻平阳府,昔日不过一个小小的鱼市,周遭尽是芦苇与杂草,勉强有个千人,单一条小土路往镇上,如今简直繁华的不像话,街道铺设青石,可供三驾马车齐驱。


粗略一扫,少说数万人聚集。


小乡且如此,平阳府内又当如何?


这还是他幼时成长的地方吗?


「多住一阵,该去鲛人岛上看布影!看看有没有新片?」


「对!」


「还有水上戏台。」


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词汇蹦出,好些杨许压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顺师弟、师妹的兴奋劲一味点头。


故乡好啊。


「大师兄。」梁渠开口,「要不要趁此机会回来?来平阳府,河泊所、缉妖司、三法司,包括府衙内,想要去哪里,我全能安排,打个招呼,一句话的事。


便是周遭也不是不行。


过了池州,宁江府也不错,越王在那,我是越王的记名弟子,还是世孙师父,以前的澜州也并入到了平阳,正缺人手,你的那些亲卫也一样,发展那么久,不带走多可惜。」


许氏目光炯炯。


杨东雄也不开口。


梁渠的人脉,如今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超过了他在西军的半生打拼。


杨许不敢去看许氏眼睛,生怕看了自己心软,改了主意,他按住梁渠肩膀,


手掌捏了又捏,摇摇头。


「我知道小师弟有能耐,天下第一等少年宗师,谁见到都要卖个面子此行师兄单请假三月,六月末便该走了。」


「骑我的赤山,七月再走,师兄的马单独运。」


「好!」


「行了行了,明明高兴的事,还没走,先伤感上,浪费我心情。」徐子帅催促,「阿水你去点卯,把公事处理掉,师兄,跟咱们走!今晚我请客!我安排!」


「呦,那真不容易。」


车马奔腾,满载欢声。


仆仆风尘皆在笑容中抖落。


甫到家,龙娥英尚未收拾行李,梁渠墙角后脚跨门进屋。


「不是去河泊所点卯,怎么那么早回来?」


「没人,全去了澜州,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正好,我让阿肥它们赶回来,先把修行事办了。」


龙娥英心领神会,自车厢中取出阵法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