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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蚁贼!势如破竹与死期将至!

作者:四月花黄 返回目录

“诛灭乱贼!一个不留!”


“杀!随某杀!”


一身赤金甲胄曹武在身后几名随他一同离开洛阳,追随公冶缙的亲族、同伴簇拥下,策马冲杀。


而在他们面前,那一道道头戴赭黄巾布的身影,有如蚁潮一般向他们涌来。


看似可怕骇人,可在这些本身修为极强又武装到牙齿的神都禁军面前,人数再多也不过蝼蚁草芥。


纵马一个前进突刺,便可在蚁潮当面撕开缺口,而后便是趁势掩杀,有如砍瓜切菜般的势如破竹。


“冲!不要停!”


一骑当先的曹武呼喝不断,手中长刀不断挥舞。


每一次挥动,都能带起无数断臂残肢,掀起阵阵腥风血雨。


这种战场纵横驰骋的肆意感,让以他为首的一众赤甲铁骑血脉喷张,恨不能仰天长啸。


“大丈夫当如是!”


听得曹武这声感慨,身后包括曹氏亲族在内的一众赤甲铁骑也是大笑附和。


“校尉武威!”


等到一举杀穿敌阵,曹武顺手抖落长刀血迹,昂首顾盼道。


“不知某家来日可否比肩那冠军侯!”


虽然那位如今已经因功晋位国公,但在所有军中武人眼中,真正让他们信服的却只有那‘冠军’二字。


冠军、冠军!勇冠三军!


这等战场上杀出的赫赫威名,谁人不羡?谁人不心向往之,以为毕生追求之目标?


所以在听闻曹武这话后,他身后的夏侯敬德拍马近前道。


“校尉如今虎啸初吟便履历功勋!假以时日,比肩冠军侯不在话下!”


曹武闻言,大笑出声。


“敬德说得好!”


尽管他现在距离那位君上尚有十万八千里,但大丈夫生于世,若无鸿鹄之志,岂不枉活一生?


但他素来冷静果决,一时畅想谈笑,除了抒发己身志向外,更多的还是为了提振士气,消解将士们的战场紧张之感。


毕竟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算是看出来了。


至少是被公冶缙带出来的神策、天策两支禁军,很多跟他一样,纵然修为不弱、战技娴熟,却是战场新丁。


唯有彻底激发他们的胸中血勇,让他们暂时忘却战场的残酷与恐惧,才能真正发挥出他们的强大战力。


所以在这之后,曹武不再迟疑,手中长刀一指,已经策马再次前冲。


“贼阵已乱!此时不破,更待何时?”


“儿郎们!随某杀!”


须臾间,曹武这一部两千骑便向着前方那宛如汪洋的赭黄人群中,再次冲杀而去。


而若是从九天虚空往下看去,便可见到除曹武这一部之外,还有数支铁骑也是如此这般。


他们就仿佛一把把利刃,不断将己方身前这片汪洋切割,将之化作一座座彼此不能相顾的孤岛。


随后原本在后方压阵同样身披赤甲甲胄的重甲步卒,快速压上。


有如赤色浪潮一般,转眼将这些赭黄孤岛一座接一座全部吞噬、淹没。


当最后一批身穿赭黄布甲的黄天贼子,被围困在重重军阵中时,也不知是不是杀累了,亦或是生出了某种恻隐之心。


曹武犹豫了一阵,策马拦住一众准备痛下杀手的袍泽。


“放下刀兵,本校尉可代你们向大将军请降!”


只可惜回应他的却是对方一声嘲讽的大笑。


“降?哈哈!我等自从踏上这条路,就从未想过活!”


曹武不解。


“为何?”


人道贵生,故天下有灵众生皆畏惧死。


可面对曹武的这番问话,那些黄天贼子却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为何?他竟问我们为何……”


四周赤金甲潮中的一小潭即将干涸的赭黄,大笑不止。


等到笑过之后,那为首的黄天贼子手中断刀遥遥一指高居马上的曹武,吐出一句。


“因为……你们从来没有想过让我们活!”


说完,甚至懒得再看曹武,望向头顶的虚空,仰天大吼一声。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贫道先行一步!待来日普天之下,人人如龙,当有贫道今日之功!”


普天之下,人人如龙!


这是何等宏大的惊世愿景!


曹武心神为之一震,望着那黄天贼子的动作,下意识惊呼一声,而后就要弯弓搭箭。


“不要——”


可惜他终是慢了一步,那柄断刀在被箭矢射落前,已经悍然绕颈而过。


血,是红的。


好大一片。


方才曹武冲阵厮杀之时,直接体内热血沸腾,可此刻他却莫名觉得有些悲凉。


“大……大贤良师,弟子此生……无憾!”


听着那颗断首最后的呢喃自语,在场不少禁军将士怔愣当场。


而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漠然军令。


“大将军有令!”


“乱贼为邪道蛊惑,实难教化,尽——诛之!”


话音落下,重甲列阵如墙,徐徐近前。


从曹武身边越过,此刻的他却再也没了阻拦的勇气。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的,不止是那句‘人人如龙’,还有那句‘你们从来没有想过让我们活’!


某一个不经意间,曹武垂目望向脚下某道尸体穿着的衣服,手中长刀轻轻挑开那身标志性的赭黄道服,瞳孔猛然一缩。


里面正是再寻常不过的百姓衣襟。


一瞬间,曹武手中长刀无力垂落,再无半分先前的痛快与肆意。


更感不到半点武人得胜过后该有的荣耀。


恍惚间,曹武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是选错了。


他应该向北的……


禁军重甲步卒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合围。


今日这堪称战绩斐然的一战,也随着那一声声此起彼伏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落下了最后的帷幕。


……


自从东出洛阳后,公冶缙似是被曹武那句‘将军,何来之迟’给刺激到了。


大军行进的速度猛地加快了许多。


三月二十,戊戌日,于城下重新开拔。


二十六日,便已经过了弘农郡,出司隶入豫州颍川。


颍川郡,曹武不止一次来过。


只是那一日他见到的颍川郡,与记忆中的物产丰饶、英杰荟萃的豫州大郡全然变了模样。


尽管已经入了春,草木滋生,可入目却给人一种无尽的荒凉、萧索之感。


看不到曾经的行人如织、车马喧嚣,也看不到农人躬耕四野、辛勤劳作。


有那一瞬间,曹武差点有种这方天地已经死了的荒谬之感。


直到二十八日,郏县城外,那一片看似朴素、实则肃杀的赭黄之色无边无际。


当那一道道有如蝼蚁一般的身影,高呼着‘苍天已死’呼啸而至的时候,曹武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恐惧。


不过好在公冶缙着实有几分本事,先是遣军中强者先声夺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杀了对方的强者。


再以阵法扰乱天地视听,给了曹武这些先锋将士一个积累勇气、战意的机会。


否则的话,单单是那一战他们很多人都要死!


战后,曹武有些奇怪,公冶缙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城,也没有百姓出城喜迎王师。


大军一战而胜,只在城外休整了一夜,便再度开拔。


四月初二,南下至父城。


又战,乃胜。


这一战也不知是乱贼太弱,还是他们已经开始适应战场,渐渐发挥出该有的实力,总之颇为轻松。


只可惜随后接踵而至的整日赶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不少将士都在私底下抱怨,跟赶路相比,他们宁愿与乱贼厮杀。


唯有那些曾经经历过战事的老卒,笑而不语。


直到面对曹武投来的目光,才笑着道了一句。


“等上了真正的战场,他们才会觉得还是赶路好。”


毕竟赶路只是吃点苦头,通常死不了人。


四月初六,大军至氾城。


再战。


再胜。


三战三胜,尽灭乱贼,可谓战绩斐然。


已经打出几分信心的将士们,一时间气势如虹,就连曹武也是如此。


曾经兼修过兵家之术的他,很快便回过味来。


‘明公,这是在练兵!’


而接下来,果然不出他的预料。


初十,战襄城,胜。


十三日,南下至定陵,又胜。


十五日,再战舞阳。


从十六日开始,出颍川郡,入汝阳郡,先后战于西平、定颍诸县。


公冶缙行军如落子,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就算是身处其中的曹武也有种排山倒海的压迫感。


至四月二十一,天兵十万,又下濯阳。


只是就在包括曹武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一鼓作气,一举拿下近在咫尺的汝阳郡府治的时候,公冶缙一道军令打了个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接下来的一旬时间,陡然折返北上的公冶缙,先破召陵,再回颍川,一路毫不停歇直奔临颍。


而后再是颍阳,最后兵临颍川郡府治,颍川城下。


也就是那一战,曹武遇到了那些予以他不小震撼的黄天贼子。


在这之后,他这一部人马便再也听不到他在战场上的畅快大笑了。


直到那一日,公冶缙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可看出来了,本将兜这么大一个圈子,目的是什么?”


曹武想了想,便道。


“练兵,还有……试探。”


公冶缙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与欣赏。


“本将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确实很不一样。”


曹武默然。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猜的。


公冶缙先拿实力孱弱的县城给他们练手,目的太过明显。


而十万大军这来来回回的左右征讨,看似声势浩大,其实一直都只是在司隶和豫州的边缘蹦跶。


曹武猜想若黄天道真有什么大动作,公冶缙没准儿一扭头便带大军撤回司隶,甚至会一路退到东都洛阳。


“明公谬赞,末将瞎猜的。”


公冶缙不置可否,忽然又问道。


“你觉得本将接下来准备去往何处?”


“陈留?还是再次南下汝阳?”


南下汝阳,无疑是力求一举收复豫州全境。


而陈留,却属于兖州。


兖州地形狭长,东西长、南北短。


过陈留再往北便是——冀州!


黄天道的祖庭腹心,便在那广宗城、便在冀州!


前者,毫无疑问是在求稳。


而后者……却是在赌!


赌他公冶缙的命,也赌神策、天策十万禁军将士的命!


听闻公冶缙这话的曹武,顿时明白过来这位帝命亲封的荡寇将军其实也在犹豫。


意识到这点,曹武额间见汗,苍白着脸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此刻他扪心自问,若是换了自己,自己会赌吗?


会的!


以神策、天策这十万甲骑,若不分兵,一点一点收回八州广袤之地,该是猴年马月的事情?


大丈夫行走世间,只争朝夕!


只是他这话不敢在公冶缙面前说出来,他只是一部小小校尉,麾下不过两千骑。


而公冶缙身上背负的却不只是他们这十万骑,还有帝命!


甚至大雍的国运!


而曹武的神色变化落在公冶缙眼中,其实已经足够了。


颇为惊喜的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公冶缙感慨道。


“你比本将想像得还要出色。”


说着,忽然道了一声。


“本将意欲收你入我门下,你意下如何?”


曹武闻言,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之色,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别说是公冶缙本身的地位和公冶一族在儒门世族的身份,就算单单只有那八境天人的修为,要想收一弟子,常人也是高攀不上。


他曹氏虽曾经也算显赫一时,可本身门第却是不高,甚至被不少世族鄙夷。


若能拜入公冶缙门下……


曹武心中一阵激动、忐忑。


正要做出反应,可没想到公冶缙在说完那话后,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冲韩绍歉意一笑。


“罢了,还是等此战结束再说吧。”


“若本将……”


公冶缙说到这里,便住口不言。


曹武好一阵失望。


可望着公冶缙转身离去时略显萧索的背影,他却是忽然明白过来。


公冶缙这是怕……最后牵连到自己。


毕竟师徒如父子,可不简单说说。


而就在曹武几度欲言又止之际,却见公冶缙身上气息一阵变幻,并且越来越强盛。


‘本将不会输!’


……


太康六十一年,时五月。


神策、天策十万甲骑东进陈留、入兖州。


一路势如破竹,无有能挡者!


一时间天下侧目!


不少人或为之惊叹、奔走相告,或喜极而泣,只觉大雍一扫颓势,中兴有望!


同样注视着这一切的韩绍,看着手中传递而来的战报,却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是在……自寻死路啊!”


原本他还估摸着这公冶缙能够撑到年中八九月,可现在怕是等不到那时候了。


老丈人公孙度对他的评价是不错,这公冶缙确实有几分能耐。


可他太急了。


而人一急,就喜欢豪赌。


只可惜这种人总会下意识忽略一个问题,其实从他们开始坐上赌桌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注定会输掉所有。


因为在这场别人准备的赌桌之上,你永远无法保证对方会不会出老千。


所以你永远也赢不了。


“老固啊,你说孤要不要保这人一条命?”


说完,没等中行固回话,韩绍便自己摇了摇头。


“代价太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