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眼里泪水凝滞,目光怔愣看他。
脑海中隐隐有什么,似要破开记忆尘封的冻土而出。
却又怎么都不能发芽。
萧璟给她穿好干净衣裳,又低眸为她系着裙带。
云乔眼眸落在他面庞,却好似隔着他,在望许多年前的故人。
萧璟指尖下意识在她腰上挽了个结,沉声道:
“记好了,入东宫前这段时日,安生待嫁,莫要出门,也不许见什么外人,若是嫌憋闷想出去逛逛,提前与孤说,孤抽时间陪你一道。”
他话音落在耳畔,云乔猛然回神。
真是好生奇怪,这段时日,她竟会在他身上,看到少时那个小郎君的影子。
只是,这两人哪有什么相似之处呢?
那个小郎君脾气极好,从不对她发火。
便是她做错事,再三胡闹,也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更不会,明里暗里地关着她,锁着她。
从前她一时兴起要学骑马,学了有些时日仍不得要领,便闹脾气要半途而废。
他耗了心思教她,不肯让她学到一半就撂下。
她赌气说她是女娘,又考不得武举人,学了不过是个锦上添花的趣儿罢了,便是不再继续学也没什么。
还提起家里人说要她多学学琴棋书画,养养性子,免得整日泼猴儿一般胡闹。
那小郎君年岁不大,闻言却一副小大人的口吻,细细同她讲——
正因是女娘才更要学骑术,日后嫁人了,琴棋书画,不过锦上添花,自保防身之术,才是顶顶要紧。
他说,学会了骑马,日后,无论在何时何地,但凡受了委屈,只要牵了匹马来,便可纵马天边。
也说,学了刀法武艺,日后,受了旁人欺辱,才能自保还击,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任人责打。
可惜,云乔只同他学了骑术。
还未来得及学他要教她的防身武艺,就重病一场。
之后,她再未见过他。
久而久之,也很少再想起西北时做小女娘的记忆。
如果当年她没有生病,有机会同那小郎君学一学防身的武艺,或许从前在扬州沈家时,她能有还手的底气。
也可以在许多时候,都更能保护自己。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她没机会学防身自保的武艺,连当年最珍惜的马鞭,也被父母夺去不知扔到何地。
……
旧事在脑海里翻涌了下,眼前人面庞却愈加清晰。
云乔心底无声轻叹,暗道自己真是糊涂了。
萧璟和那小郎君,哪有什么相似之处啊。
“发什么呆?孤与你讲的话,可曾记下了?”萧璟抬眸,眉眼略有不满,指腹缠着她鬓边软发,蹙眉道。
云乔点了点头,乖巧应道:“嗯,知道了。”
她想,就这样吧。
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她还有女儿,也不能任性。
萧璟待她,比之昔日扬州时的沈砚,好上不知多少。
她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即便这份好,只是因为她这张脸肖似他心心念念的人。
即便她在扬州烟雨里那场荒唐大梦中,被唤醒的倔强不甘,要再一次沉睡下去。
但起码,起码她和她的孩子,好好地活着。
那些无辜的人,也不会再因她枉死。
这样就够了。
够了的。
足够了。
足够让她乖乖的,听话的,在萧璟身边。
就如从前哭着上花轿嫁给沈砚那次,
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有什么要紧的呢?
左右,她的喜欢,她的情愿与否,从来都不重要。
无论是萧璟,还是当年她的父母,都不会给她选择的机会。
婚嫁与否,嫁于何人,为妻为妾。
从来半分都由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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