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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是我一厢情愿

作者:解忧 返回目录

暑热夏夜里,女娘口齿咬着手背,仍泄出几分压抑至极的哭声。


她一直在哭,一直在流泪。


她坐在脚踏处,她趴在软榻旁,她背脊颤抖。


窗外月色下,长身玉立的郎君,静静听着那微弱却又压抑的哭音。


那哭声里,有难过,有压抑,有许多许多,属于她的情绪。


只需站在此处,只需听一听那隔窗的哭音。


便该知道,今日瞧见那人,令她如何伤心,如何难过。


甚至不需要再听跟着的护卫仔细禀告方才她在暗牢外的神情姿态言语情绪,萧璟也能猜出大概。


跟着的管事宫人和护卫立在一旁,个个眉眼低垂,不敢妄出一言。


里头的哭声一阵一阵,始终不见停下。


而月光都已渐西沉。


一刻钟,又一刻钟……


许久后,萧璟眉眼轻压,低声吩咐道:“吹根安神清心让她睡去的香。”


香烟隔窗吹进内室,过了会儿,那哭音终于停下。


萧璟抬步走到门前,推开殿门入内。


他阖上了房门,并未让下人跟进来。


自个儿走到桌案前,点了盏烛火。


烛光微暗,让内室亮了几分。


萧璟缓步行至榻边,手持烛火去瞧云乔。


她脸上泪痕斑驳,此刻贝齿还咬在手背上。


萧璟蹙了蹙眉,伸手钳制住她下颚,将她脸颊撑起,抽出了她咬着的手。


见那手背之上,已被牙齿咬出几分血色。


牙印深深,夹着血痕,瞧着可怜极了。


萧璟冷着脸,抽出帕子来,下意识想要给她擦那受伤血痕。


可帕子触及她皮肉的那一刻,他动作骤然停住。


耳后似是自厌般,把那帕子砸回了榻上枕边。


云乔伏在榻边,昏睡后眉心仍紧蹙。


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所觉,也不知道眼前人如何对她先怜又怒。


他舍不得她伤着疼了,瞧见她伤了本能的怜爱。


可下一刻意识到这伤是怎么来的,又是因谁而伤,却又觉得自己怜惜她简直是在犯贱。


她为旁人哭了这般久,几乎要流尽眼泪,背着他咬着自己手掌,咬出血来都不知疼一般还不肯松。


他为何要对她怜惜对她不忍。


就该让她疼着,脏着,痛着。


既然念着旁的男人,他还管她干什么。


萧璟心里纠葛拉扯,视线又不经意扫见了她手腕处。


那是旁人攥着她腕子弄出的红痕,也是破了皮见了血的。


思及那宫人攥着她手腕把人拉进花丛枝叶下的情形,萧璟眉眼更沉了几分。


而后掌着灯烛,仔仔细细地将云乔从头到脚查看了番。


自然也不出意外看到了她喉间被人掐过的痕迹。


他持着灯烛的手更加用力,指节泛出青白色,眉眼冷沉。


好得很,他养她自认万般费心,从来舍不得她磕了碰了。


陈晋的人就是这么对她的?


萧璟眉眼极冷,没有拿灯烛的那只手,抚过云乔脖颈掐痕。


“云乔,你跟着他走的那些日子,哪里及得上东宫里锦衣玉食。亡命天涯东躲西藏,风餐露宿受尽苦头,便是落脚姑苏,也是要你日夜做绣活养活你和孩子。那样的日子有什么好的?他又有什么好的?不过一段亡命天涯的日子,不过是市井琐碎年月,有什么好让你念念不忘?”


他话音裹着沉怒和不甘,落在寂静的夏夜。


她不知是疼的还是怎么,在他手指触到她皮肉的那刻,瑟缩的躲了下。


看着那脆弱纤细的脖颈,看着那青白色交织在皮肉上的,还不住跳动着的脉搏。


萧璟眼眉沉黯,抿唇收回了手。


跟着吹灭灯盏,抬步出了内殿。


殿门外候着护卫和管事,见萧璟人出来后,恭敬等着吩咐。


萧璟立在屋檐下,回眸看了眼内殿的方向。


“照常盯着,她要做什么不必阻拦,每日着人禀孤即可。”


话落,抬步走远。


留下两个下人,静静立在檐下,待人走远了才松了口气,彼此对视了眼。


云乔今日之后会做什么,萧璟在赌,宫人也在赌。


那暗牢之人的性命,到底重要到何种程度,娘娘会如何做,自是关乎到太子殿下今日之怒泄出之时是何等情形。


若是今夜之后,娘娘继续若无其事的在东宫安生过日子。


或许殿下抬抬手,是能继续保那陈晋性命的。


若是娘娘因为那陈晋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届时殿下雷霆之怒,殿内的娘娘是殿下心头肉自是舍不得伤了罚了,那陈晋,只怕下场比今日还惨。


毕竟是从前同僚,东宫的下人同陈晋也算老相识。


那护卫思及此处,便有些可惜,摇头轻叹了句:“陈晋也是糊涂,为美色冲昏了头脑,事到如今,连命都难保住。”


管事宫人闻言立刻沉了脸:“慎言,陈晋是自己找死,落得如今这下场也是活该。但愿娘娘能看开些,莫因着个他损了和殿下的情分才好。”


语罢,二人都没再说话,各自退了下去。


*


另一边,东宫暗牢里。


灯火通明,血腥气弥漫。


萧璟久未踏足此地,甫一进门,便被血腥气熏得蹙了下眉。


守卫此地的头头忙迎了上来,毕恭毕敬。


萧璟看了眼前头,没理会暗牢的人,径直往关押陈晋的地方走去。


待到到地方时,瞧见牢房里的人,眉心微拧。


再思及云乔方才哭得那般厉害的模样,面色更是难看。


“弄盆冰水来,把他泼醒。”


他自然瞧出陈晋身上数不清的旧伤新伤,也看得出自己不曾踏足暗牢的这大半年里,是有人不断在鞭打折磨他的。


端看那穿骨的锁链,一瞧便知是被人拉扯贯穿无数次。


至于做这些事的人,要么是落井下石的暗牢守卫,要么就是此前能进出此地的赵琦。


可他看到了,却没有半分追究的意思。


是啊,怎么会追究呢。


他巴不得杀了眼前的人,巴不得踹碎他身上所有骨节。


无非是顾忌云乔,才一忍再忍。


萧璟闭了闭眸,压下眼底的血色戾气。


一盆冰水,也灌在了陈晋处。


从头到脚,浑身伤口都被冰水浇下,痛得他嘶吼。


却因为虚弱至今,连声音都低哑。


那冰水令他意识清醒,也让他对疼痛的感知更加剧烈。


在剧烈的入骨的疼痛中,他睁开眼睛,看向了前方的萧璟。


这次,不是那位国公府的世子,不是暗牢里动刑的下人,而是,那位好久不曾踏足此地的太子殿下。


他神色迷惘,下一刻骤然想起梦里那双泪眼。


突然,意识到了,那不是梦。


他是真的看到了她的眼泪,而非幻梦中得偿所愿。


陈晋猛地挣扎,昂起头颅,看着萧璟,急切地问:“她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


她哭成那个样子,她是不是为了他,和殿下闹了起来。


殿下有没有惩罚她,有没有逼迫她。


有没有威胁她。


有没有让她,一次次泪流。


他想问,他想知道。


即便话语未曾全然说尽,目光也一点点流出他的心思。


萧璟本就冷沉的脸色,此时已近乎阴翳。


他咬紧下颚,抬步走上前,踩着地上污血,拎起陈晋破败脏污不堪的衣领。


将人拽起,扔向一旁草堆上,视线冰冷凝视着他。


“陈晋,好好给孤讲讲,


讲讲你是怎么,让她对你这般惦念这般挂心的。


是长安到姑苏路上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还是在东宫内宅的龌龊私情,又或者,更早,从在扬州云家,养在深闺绣楼里的小姐和家中仆从私相授受开始。


你,又有凭着什么,能让她这样牵肠挂肚!”


即便是从前的沈砚,萧璟都万般介怀。


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何况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和云乔不清不楚的陈晋呢。


他自然是更加厌恨。


可偏偏,他这样厌憎,几欲将人千刀万剐泄恨,仍顾忌着云乔,始终留了他一条命。


即便如此,她居然还会为他流泪,为他难过,为他痛苦。


又这样舍不得他遭罪。


萧璟心里戾气四撞,目光极冷极寒。


那倒在草堆上,咳出一滩乌血来的陈晋,狼狈不已。


手撑着草堆,勉强摇头。


嗓音沙哑如破锣,艰难道:


“不,没有,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是我动了妄念,云姑娘没有,她没有,殿下,长安到姑苏城,千里之遥,云姑娘始终守着男女大防,绝不曾和属下有半分不轨,云姑娘天人之姿,奴才岂敢冒犯。东宫内宅里,是奴才暗中觊觎,引诱云姑娘私逃,当年在扬州云家时,更是奴才一厢情愿,云姑娘从不知晓。殿下,奴才原以项上人头担保,长安到姑苏城一路,云姑娘始终身子清白。”


他自己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最介意什么。


萧璟或许可以不介意云乔跟他之时并非处子,却绝对会介意云乔在跟了他之后还让旁的男人碰过。


所以他撑着最后一点意识,都在力图为她证明清白。


如果当真注定此生都要在殿下身边,一辈子养在深宫,靠着殿下恩宠过活。


那就一定,一定不能因为清白一事,在殿下心里存了刺。


陈晋毕竟是跟了萧璟多年的亲信,哪里会不明白殿下的心思。


他一声声地解释,一声声地辩白。


萧璟面色沉冷,听着陈晋的言语。


几分信,几分不信。


或许罢,或许长安到姑苏那一路,他们当真谨守男女大防。


或许陈晋当真如他所言不敢冒犯。


可是,若说陈晋只是一厢情愿。


萧璟想起那几乎哭昏过去的云乔,想起自己从陈晋那搜出的,云乔少年时的马鞭子,怎么都无法信这话。


他闭了闭眸,再抬眼看向陈晋。


目光冰冷中,带着几分审视。


诚然,凭心而论,即便陈晋没有那漠北王族的出身,他这个人,也是比沈砚好上千百倍的。


他待云乔万分真心,为她舍命也不惜,前程都能不要。


这样的人,即便少时出身再卑微。


那深居绣楼,看多了才子佳人话本的小女娘,也未必不会情动。


她后来嫁得沈砚那般不堪,自然就将她未出嫁春心懵懂的人,衬得千好万好。


尤其是,经年后时移世易,竟还能与故人在东宫重逢。


又怎能不为那年少时无疾而终的缥缈情爱,更添几分浓烈。


可到如今呢。


她身边的人,不是沈砚,而是他。


他待她还不够好吗?


让她还要这样念念不忘旧情人。


萧璟心底戾气来回地撞,半晌后,他嗤了声,看向陈晋道:


“你最好祈祷,你当真是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