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悬崖戈壁上,风越吹越大。
乔玄光眸光微敛,缓声道:“世叔,风沙太大,您在此呆久了怕是受不住,快些回罢。”
话落,示意手下人将杜老将军扶上了车驾。
马车在黄沙漫漫中远去,他眸色微沉,收回视线后,饶道下了悬崖。
崖上怪石嶙峋,风沙却渐小。
自悬崖之上下来的人,踩着无数碎石黄沙,缓步踏进了半空崖间一处封得严实的洞穴。
那洞穴藏在半空之中,有枯木枝干掩映,任谁在此地崖顶崖底搜寻,也想不到这里能藏着个洞穴。
洞穴里伸手不见五指,隐约可以闻到血腥气。
里头石床上,躺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
她头发皮披散在石床上,身子背抵在崖洞石壁上,什么都看不清楚。
洞口处封着的巨石透进几丝微光,此间却仍是伸手不见五指。
有人自微光中踏入,她看不清来人的脸,只本能地抱紧了自己。
来人缓步走近她,在黑暗中扯住了她受伤的腿。
石床上躺着的人惊叫了声,下意识先护住自己受伤的腿,而不是身上毫无布帛遮蔽的躯体。
她是自小做儿郎养大的,女子贞洁观念自是几乎半点也无,此刻此时先紧张自己受伤的腿。
扯住她腿的人手紧紧按着她膝弯,听到她那声惊叫后,眉心蹙了下。
好些时日了,她一直昏迷着,今日竟醒了过来。
他没说话,只是扯着人的腿上了药。
待上完了药后,指腹就顺着腿弯摸了上去。
杜成若心里骂了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
她醒来时便觉腿心不对劲,如今察觉给自己上药之人的动作,更是确定了猜测。
她嗤笑了声,勾唇嘲讽:“郎君,对着动不动的,跟尸体一样的人都能发情,你是路边求欢的野狗吗?”
底下的人呼吸粗重了几分,黑暗中那双眼真似野狼般怒目看向她。
杜成若就是看不清人,也猜出了是谁对自己做的这些事。
猛地伸手拽住人衣领拉了起来,扬手就打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声,那俊俏青年的脸,霎时浮现掌印。
可惜此处伸手不见五指,他们谁都看不到。
杜成若的声音几近切齿,咬牙怒道:“白眼狼!你有没有良心,我是为了给你挡箭才被人射中膝盖坠崖的,我差点死了!你却趁人之危这般对我?云二,你良心喂狗吃了是不是!”
被她揪着衣领打,听着她口口声声辱骂的人,声音溢出几分喘。
只继续手上动作,避开她受伤的腿,扯了人后,将人压在身下,真如她所言,似野狗一般。
杜成若怒极,连受伤的腿都顾不得,用了狠劲儿想踹开他。
“你尽管乱动,腿彻底断了以后床榻都下不了,正如我意。”
杜成若怎么都没想到,那光风霁月的师父会生出这么个不要脸的儿子。
想想云乔少时多么可爱长大后又多么让人心疼怜爱,怎么眼前的云二,半点没有他父亲和妹妹讨人喜欢之处。
“我真是瞎了眼,你和你父亲,半点也不像。”
她话落,被他抓着手,逼着她把指尖落在他额头眉眼的伤疤上。
边折腾她,边用近乎低吼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既然半点不像,那以后就别再认错。”
杜成若被撞得生疼。
近乎折磨的欢情事毕后。
她蹙眉难忍,又骂了句:“你不仅不像你父亲那般光风霁月磊落坦荡,也半点没有你妹妹的讨喜之处,师父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讨人厌的东西。”
乔玄光手突地扼住她脖颈,哑着声音骂了句:“你还有脸提我妹妹,你背着东宫太子爷和如今一道进了东宫做侧妃的明宁郡主对我妹妹做了什么你都忘了是不是?杜成若,你多次辱我也便罢了,我妹妹当年才多大,你们也忍心?我若似我妹妹那般天真仁善由着你们欺负玩弄,只怕早就是一堆枯骨烂泥了!”
只这一句,杜成若面上血色尽褪。
“你……你知道了……”
乔玄光垂眸,抱着人咬在她后脖颈动脉上。
力道重到渗出血来,却又不至于真的咬死她。
“杜成若,你不是口口声声只喜欢我父亲吗,怎么他一死你就为了太子和明宁郡主共谋去害我妹妹,你说那位太子若知道真相,会怎么想,他还会重用你吗?怕是恨不得杀你而后快?不仅是你,连你年迈的老父亲,怕也是多年忠心毁于一旦。”
石床上的女子浑身发抖,没有想到大半年时间,他在西北就已经知道了这么多。
是了,他是乔昀的亲生儿子,继任父亲旧部理所应当,与明宁暗地里争锋怕也早就存了搬倒明宁的心思,自是将人查个底儿掉。
而他乔昀亲子的身份,比萧璟那东宫太子还要让昔年乔家旧部忌惮。
便是明宁做得再干净,再没有证据,可他若能从乔家旧部那知晓明宁一贯的行事作风,查到乔昀死后的一些异样,依着他的心机聪慧,怕是能猜出个大概。
杜成若面色惨白,不能言语。
心里想起云乔,愧疚也一点点地蚕食着她。
而乔昀其实没有证据,说这番话也是半真半假地炸她。
见她这般反应,那怀疑才算落实。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你实话告诉我,当年之事究竟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杜成若心知瞒不下去,这事也的确在她心里压了太久了。
她闭了闭眸,如实坦言,半点没瞒他。
“当年在西北,殿下和我都遇见了云乔,殿下喜欢她,很喜欢,彼时年岁小,虽未明言,可我瞧得出,殿下待她很不一样。那时明宁时常在背地里偷偷来看云乔,我以为她只是觉得世上有这样跟自己长得相似的小女娘很稀奇罢了。
后来有一天,乔夫人也就是当年李国公的小姐李嫣,牵扯进军中要务,师父……师父亲手杀了她。
之后不久,师父也死于战场。
那一场战役尸骸遍地,殿下和我都身负重伤。
我醒来后才知,殿下忘了云乔,哦不,或许不是忘了,是他的记忆里隐约模糊的那个小女娘,成了明宁。
师父已经死了……明宁……我那时以为,明宁是师父唯一的孩子。她来求我,她说如果我说出去,她就只能去死了。
我……师父去战场前抱定必死之志,他对我说他亏欠明宁这个女儿,多年疏忽害她深受李嫣所害,让我在他死后,帮他照拂明宁几分。
那时师父刚死,明宁也还小,我……我就替她瞒了下来。
这一瞒,就是十几年。
我知道我对不起云乔……可事到如今,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我只能让皇后娘娘愈加小心提防明宁。”
乔玄光坐在石床一侧,暗夜中,他的眸光寒凉,看向杜成若。
“你该庆幸,你只是对东宫太子瞒而不报,而非和那明宁郡主一样对我妹妹动了不知手脚。杜成若,她是我妹妹,是我一母同胞双生骨肉,她和我娘,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伤了她的人,我不会放过。”
话落,起身抬步,往洞穴外走去。
临到洞穴口时,顿步回眸,看向杜成若,嗤道:“你口口声声顾念那位郡主是乔昀骨肉才会一再纵容,可是杜成若,你想过没有,万一那乔昀,就是被你以为的骨肉害死的呢。”
杜成若眸中溢满惊色,摇头道:“不……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世上怎么会有子女杀其父母……”
乔玄光立在漆黑山洞中,垂眸低笑。
却道:“怎么不可能,你怕是不知道,彼时在江南扬州云家,我不过弱冠年岁,便亲手用琴弦勒死了我养父,半点不曾手软。既然养父杀得,生父又怎么杀不得。”
……
好半晌后,在杜成若脸色惨白的沉默中,乔玄光踏出了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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