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听实话,别再骗我了,好吗?”她的声音,颤抖中,带着哀求。
萧璟心头似被揪着扯在一处,撕烂了再扔在地上踩踏般的疼。
就这么重要吗?
那个男人的死活就这么重要吗?
让她不顾她怀着孕的身体,不顾哭闹着的,不肯离去的女儿。
不顾跪在她跟前,想要抱起她的他。
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的死活。
是死是活,同她又有什么关系。
他活着,能给她什么好处?
死了,又对她有什么损害?
她在东宫,是他的女人,那个男人,和她,本就不该有分毫干系。
可是为什么,她偏偏就这样在意陈晋。
萧璟戾气四撞,却没答她的话。
她可以不顾及她的身体,不顾及她腹中的孩子,可以歇斯底里和他这样的闹。
可以在周遭宫人奴仆眼里,提及陈晋给他难堪。
他却不能不管她还怀着孕,不可能在此时告诉她陈晋已死,更不可能冲着她发泄心里的戾气,把她扔在这里。
于是他沉默的,伸手抱她,不曾回答她问的那句,那人是死是活。
却又因为她带着哀求的那句——“不要骗她”,说不出陈晋还活着的谎话。
而云乔在他的沉默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没在说话,只是疲惫的,无力的,阖上了眼帘。
由着萧璟抱她起身,由着萧璟抱着她,往寝殿卧房里走。
萧璟脚步很急,却也怕万一不小心再摔着她,抱着人的力道格外小心。
怕她疼,也怕她磕碰。
云乔面色苍白,像瓷娃娃一样被他抱在怀里,不吵也不闹。
萧璟低头看她,心底没来由的慌。
她明明没再和他发脾气,可他当然不会觉得这件事就这样轻易的过去。
只是眼前云乔怀着孕,他万万不能再刺激她,自然不敢多嘴再解释其它。
只抱着人往寝殿走。
云乔被他抱在怀里,阖着眼帘,静静的,沉默的,感受着小腹,剧烈的疼。
却没开口和他说一句。
突然,萧璟抱着人的一只手,感受到湿意。
他慌忙低头细看,瞧见了血色。
登时被吓得面色惨白。
“郎中呢?人到哪了?快去催!还有,把寝殿偏殿里候着的稳婆都喊了来!”他冲着跟着宫人厉声吩咐。
随即抱着云乔一路疾奔,往寝殿走去。
很快,额头满是冷汗的萧璟,抱着云乔踏进了寝殿内。
他将人放在了软榻上,后背的衣裳,已经全被冷汗渗透。
“云乔,怎么样了?你疼不疼?有哪不舒服吗?都见血了,怎么方才一声不吭?”
他满手的血,想要碰云乔,又怕弄脏了她,忙抽了帕子来擦拭手上血污。
跟着屈膝跪在榻边,伸手握住了云乔的手。
“别怕,不会有事的,只是摔了一跤而已,那李郎中是京中坐胎养胎的神医,他说了,你这胎养得极好,不会有事的。”
他说着,手一下下轻柔地按着云乔的手,口中一声声的,喃喃着,让她别怕。
云乔面色仍旧白着,目光落在紧握着自己手的,萧璟那带着薄茧的手。
耳边,是他那一声声的别怕。
眼眶更红。
她生过一胎孩子,那时生明珠的时候,发动之时沈砚并没回来。
自然,也没人跟她说不胖。
那时生产,陪在身边之后的只有贴身的婢女,和并不熟悉的稳婆,她的娘亲,和沈夫人,都在门外。
那时云乔从未生过孩子,她其实很怕很怕。
但是没有人对她说,让她别怕,也没有这样握着她的手。
一晃这么多年,如今这胎并不是她初次怀胎。
她生过孩子,她见过鬼门关。
她对生育远没有头一次那般惶恐畏惧。
可腹痛难忍之时,身下潺潺流出鲜血的那刻。
或许是疼,或许是怕,或许是什么别的情绪,
她不知道,总之,她很难受,很难受。
而萧璟,萧璟紧握着她的手,一声声在她耳边说着别怕。
云乔闭眸,心里却无比的难过。
为什么啊,为什么总是骗她,却又时常施舍给她这样怜悯得好。
让她爱他不能,恨他也不能,
为什么啊。
云乔眼睫颤抖,心被揪扯得疼。
齿间轻颤,缓声道:“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这句话一出,周遭候着的下人面色吩咐煞白,唯恐主子动怒。
萧璟面色也白了瞬,很是难看。
可他却没发怒,或者说,是这一刻的担忧,压过了他的颜面,他本该有的怒火。
他握着云乔的手,低眸未语,藏下眼里的无措和惶恐。
云乔生过孩子,可他没有陪她生过孩子。
或许云乔不会知道,他一声声说的别怕,也是说给自己听。
可此刻,她临近生产,却让他出去,她说,她不想看见他。
萧璟垂眸不语,云乔一把将自己的手抽回。
怒声道:“我让你出去!你聋了吗?”
萧璟被她骂得脸色更白,却没动作。
这时郎中和稳婆倒是进了殿内,郎中略知道些这对儿冤家的孽缘,听了句声后,忙近前去打圆场。
“哎呦哎呦,孕中妇人不能动气的,您且出去候着,草民和稳婆们在此伺候就是……”
萧璟在郎中进来后,起身立在一侧,示意郎中近前去先给云乔看看。
郎中上去把了个脉,随即又看了眼云乔身下的血色。
神情凝重了不少。
“殿下先出去吧,娘娘受惊动气,已然惊了抬起,何况产期本就临近,该是要生了……”
话落招呼起稳婆准备待产的东西。
忙碌中也顾不得尊卑,拉了萧璟出去。
“产房男人进不得,您且先出去……何况娘亲见了您动怒,不利生产的……”
妇人生产,一时产房污秽不详,故而不许男人入内。
李郎中倒不信这个,而是因为见多了夫人生产时的凄惨模样,又心知宫中女子以色侍君,故而为云乔考虑,才拦着不想让萧璟瞧见云乔生产时并不如平日美丽的样子。
而萧璟,他即便担忧不已,即便想留在此处。
却因为云乔那句不想见到他,不得不出去。
“好,孤在殿外候着,郎中有事唤孤就是,殿内还要劳烦郎中费心。”
萧璟话落抬步,出了卧房。
内殿里一阵兵荒马乱,萧璟背身立在殿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乍然响起了云乔痛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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