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受完廷仗的人被抬了出去，地上的血水也让清扫干净。
一盆一盆的水泼在地上，没多久，就闻不到血腥起了。
此时，殿里，回到殿中的萧璟现在外殿换了身衣裳，清晰了番，才进了内殿。
内殿里，床榻上的云乔倚在玉枕上，闭眸假寐。
乳母嬷嬷抱着孩子，一拍一拍地哄，小孩子却还是哭个不停，实在吵得很。
萧璟走过去，先从乳母怀中接过孩子，随即摆手让乳母退下了。
乳母步伐轻轻离去，萧璟抱着襁褓中的幼子，走到了榻边坐在云乔身侧。
“云乔？”他低声唤她，把孩子放在自己膝头怀中抱着，另一只手，抚了抚云乔的脸。
孩子还在哭，云乔也睁开了眼。
她目光有些冷，没看孩子，也没看萧璟。
萧璟抚着她脸颊，垂首想亲她。
云乔侧了侧首，下意识避开了他。
随即有些难堪地咬了下唇。
萧璟倒是没动什么气，笑了下指腹爱怜地抚过她还没养回来血色的脸。
小孩子在父亲怀里，小手扬着，抓到了娘亲的衣襟。
呜哇呜哇的哭。
云乔视线低垂，看着这襁褓里的孩子。
萧璟的目光，则看着云乔。
内殿灯火温柔，衬得云乔苍白又柔弱，那点母性，那些女子孕后的憔悴。
其实，很像他们初见那年时的她。
他目光柔和怜爱，指腹的力道也极柔。
小娃娃哭声一阵阵地响，萧璟低笑了声，视线低垂看了眼这孩子。
“哭得这样厉害，嗓门亮堂得很。”
小娃娃扯着云乔的衣襟，明明刚被奶娘喂过，却还想吃。
萧璟愣了愣，这时才明白过来，怎么一直哭。
云乔自然也知道了这孩子哭什么。
“你把孩子抱给奶娘让他们照看罢。”她缓声道。
萧璟低眸伸手勾了下小娃娃的鼻头。
笑着随口道：“要不你喂他一次，这孩子打从出生，可还没吃过一口亲娘的奶水，我记得当初明珠那丫头是你亲自喂了好些时候的。”
他随口一提，却勾起了云乔并不愿意回想的记忆。
内殿静了一瞬，云乔终是没忍住，
启唇道：“我不想喂他，方才奶娘也已经喂过了，把孩子抱走罢。”
这话一出，冷得掉冰碴子。
萧璟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从云乔怀胎开始，到她生产，到如今孩子平安生下几日，萧璟养气功夫已是日渐精进，再动肝火，也都尽量在她跟前忍下。
可这一日日的忍耐，许多时候也快把他逼疯。
尤其是，云乔对他们孩子的冷漠，最让萧璟受不了。
明明她待明珠那般好，刚生完孩子就惦记着明珠。
轮到他们的儿子，她就连喂一喂奶都不肯。
萧璟面色难看，忍了又忍，终是道了句：“你就这么不喜欢他？再如何，也是你亲生骨肉，就是怎么生我的气，总不该迁怒于他，孩子总是无辜的。”
云乔目光看向萧璟，勾唇笑了下。
笑意泛着冷，透着刺。
“殿下竟也知道世上有无辜二字？”
话落，不再看他。
萧璟咬牙，抱着孩子的手，腕上青筋崎岖。
说了再多遍，她也不信他。
萧璟伸手，扼住了她脸，逼她看着他。
“我再说一遍，我没杀他，若真杀了他，我不会不认。”
云乔被他掐着脸，不得不看着他，看着这么一张，人面兽心的，极俊俏的脸。
她微垂眼帘，没说话。
心里却在想，是吗？
可他当初要杀她女儿和沈砚的时候，不也是口口声声和自己说会放过他们吗。
萧璟明白，他在她面前做了太多次小人，也食言过太多次，那时他哪里知道，如今会这样被她折磨着，还舍不得放下。
从前骗了她太多次，此时她不信他，本也是情理之中。
可萧璟心里，还是带着气。
他松开了对云乔的桎梏，不想再她面前发脾气，起身后背过身去，携怒而去。
孩子，倒是留在了云乔榻边。
再气，萧璟心里也清楚，绝不能让云乔这个亲娘和孩子生分了。
皇族之内，母子亲情就是再血脉相连，也有几分凉薄算计在。
若是不能从小养在身边亲近者，假以时日未必会真心孝养亲近生母。
他出了内殿，立在夜风中，吐了口浊气。
走远后，孤身立在树下。
下人来禀告道：“赵大人还有气儿，已经送回赵府了。”
萧璟应了声，没在说话。
只沉默着，立在树下，也静静地想着，陈晋到底有可能死在谁的手上。
或许查出了真凶云乔已经不信他，依旧觉得是他又在蒙骗她。
可若是连真凶都查不出，那他却是辨无可辨。
萧璟静静立在树下，等冷风，吹散他身上的薄怒气火。
方才抬步往寝殿走回去。
此时，内殿里。
只剩下刚出生的小娃娃和云乔。
那依旧面色苍白的女娘，指腹温柔地，点着孩子的脸颊。
小娃娃很快不哭了，吱呀咿呀地挥着小手。
云乔抱了他入怀，又点了点他小脑袋。
小娃娃在娘亲怀中，扒开了云乔本就因睡在榻上，并未系紧的衣领。
然后，那在萧璟面前，说着不想喂这孩子的云乔，由着这孩子扒在她身手。
她疼得蹙眉，并没有奶水。
萧璟是男人，根本不会知道，妇人心情郁结，是下不来奶的。
她怎么喂他啊。
或许是胸脯的疼，又或者着，是这无辜孩童，即便被她当着他爹爹的面说了恶言恶语，也听不明白，依旧亲近娘亲的样子。
总是，云乔眼眶有些酸。
她俯首，亲了亲怀中的孩子。
喃喃道：“对不起……宝宝……”
小孩子似是天生有灵性，眨着水葡萄的眼，竟真没再哭闹了。
云乔笑了笑，眉眼温柔，手掌轻拍襁褓。
内殿里熏香缭绕，很快，孩子睡了过去，云乔也迷迷瞪瞪阖上了眼帘。
那已经从外头回来，却并没让宫人禀告传话的萧璟，把方才那一幕，全都看在了眼中。
他静静立着，等到云乔和孩子都阖眼睡下，方才抬步走进。
殿里有安神却不伤身的东西，云乔睡得很沉。
萧璟走进后，屈膝半蹲在榻边，瞧着她的模样，想起她说不想喂这孩子，让他把儿子抱走的冷言冷语，也想起方才她抱着孩子，由着这孩子扒着她吸吮时，低首亲吻襁褓里的小娃娃时红了的眼。
骂了句：“小骗子。”
话落，视线落在那因衣领没合拢紧，从上面往里瞧，能看出让小娃娃弄得有些湿又些红的地方。
低咒了声，取了帕子沾了温水，垂首给她擦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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