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道长责罚!”
杜鸢一只没有说话,裴刺史也就越发煎熬。
至于这煎熬中,到底是畏惧于世外高人的无言压力,还是来自于自己心底的拷问。
怕是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许是二者皆有之?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沉默越久,他就越难受。
是而裴刺史就直接满脸惭愧的朝着杜鸢拱手告罪。
想要趁早结束这一煎熬。
也正是这一句话将杜鸢从心底拉回。
看了对方一眼后。
回忆着之前所见的杜鸢笑道:
“我不是皇帝,你也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没有罚你的理由。”
这句话说的刺史一愣。
既然没有责问我的想法,又为何直接将其点出?
想着想着,裴刺史就面色一僵。
道长是给我出了一道问心关!
他是皇上亲自封的四品大员,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能拿他问罪的,自然只有朝廷,只有皇上!
他犯的是国法,那合该由国法处置。
且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就算他没有去,道长也不会有任何检举。
因为道长没有点出他究竟做了什么样的腌臜之事。
故而这一关只是道长在问他自己的心。
唯一能够罚他的也依旧是他自己的那一颗天地良心!
去了,就算没有大的责罚,想来也是前途尽失,官运倒折。
可不去,已经被道长点醒的自己就会一辈子良心不安,日夜煎熬。
想着想着,他又是一愣的自己在心底改口道——好吧,其实是会一辈子都活在道长是否会过来诘问的阴影里...
真是好一道心关啊!
可这又能怪谁呢?
这青州还能有人可以逼迫一个圣眷深厚的刺史同流合污吗?所以这是我自己选的...
深吸一口气后,裴刺史满脸苦涩的再度拜道:
“道长,裴夷白知错了!今日之后,自会修书呈上御史台请罪!”
这一番话说的那硬朗汉子直接失声道:
“大人?!”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不是,大人您怎么突然就要去朝廷请罪了?
对于随从的惊呼,裴刺史只是厉声呵斥道:
“住嘴!我本就行之踏错,道长能够及时提点于我,让我迷途知返,已然是天大的幸事,你莫要坏我良行!”
硬朗汉子急忙低头,不敢再言。
而坐在刺史对面的杜鸢,则是静静的凝视着对方,如此过了一阵后杜鸢才说道:
“想好了?”
裴刺史内心挣扎许久,方才如释重负的说道:
“想好了!”
说出这三个字的瞬间,他竟然感觉自己彷佛有脱胎换骨一般的清爽。
他知道自己的仕途结束了,但他就是觉得这一生都没有这么轻松过的时候。
见状,杜鸢也就笑道:
“那贫道也就不再多言了。”
说完,杜鸢又起身,在裴刺史的不解中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来,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
“贫道送大人一句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啊!”
这一句话说的刺史愕然不已。
但片刻之后,他就无比惊喜的说道:
“道长,难,难道我还能?”
对于这个问题,杜鸢没有回答,只是笑着重复了一句:
“一定要知错能改!”
对于贪官,杜鸢倒也不是见到了就一定要赶尽杀绝,因为不可能所有官员都清正廉洁,也不可能所有官员都是大奸大恶,人人欲杀之而后快。
他们绝大部分都是游走在灰色之中的。
说好说坏都就那样,凑合用。
所以对于这部分人,能往白里拉,杜鸢自然愿意拉一拉。但不能的话,也没有直接踹死的理由。
当然了,真遇到个黑的,那定是先上去打死再说!
而裴刺史的话,显然就是灰色地带里的,说黑,看那云雁的样子肯定算不上。说白那当然也够呛。
他没想错,这的确是杜鸢在问他的心。
只是杜鸢没想到他会直接一步到位的去朝廷请罪,杜鸢本意明明只是敲打敲打的。
不过他既然说要去朝廷请罪,杜鸢自然也不会拦着他。
且知错能改,杜鸢也愿意稍加帮衬
当然比起说是帮衬,其实更应该说是告诫。
裴刺史现在是被自己的‘神通广大’给绕进了山里,看不清全貌。
他一个被皇帝派来青州制衡地方的心腹,就算真的请罪了,以他那只云雁的表现来看。
想来也不会真的直击要害。
故而,法度的刀既然不能真的落下来,那为了防止日后再相见时,自己不得不打死他。
还是自己给他悬一把达摩之剑好了。
裴刺史则是激动的无以言表,本以为自己的仕途到此为止。
不曾想,道长居然说还有一线转机!
经过了刚刚的雁飞龙吟之后,他对杜鸢那是真的没有丝毫怀疑。当即是朝着杜鸢连连拱手拜谢道:
“多谢道长指出明路,多谢道长指出明路啊!”
杜鸢摆摆手拦住了他继续:
“你不必如此,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恩师,该跪的多了去了,但我没必要。因为我也没有做上什么。”
刺史连连摇头道:
“道长于可是我形同再造啊!”
他也想过没有杜鸢,那不就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只是马上他就否了这个想法,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要是个世家子弟也就算了,但他偏偏是皇帝放在青州的刀。
故而想要他断的人,可不会少。
如今无事,想来不是他真的瞒天过海...
思及此处,幡然醒悟的裴靖远当场就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过江龙遇到了地头蛇也得掉下一层皮去,而他自然算不得什么过江龙,自然更加奈何不得这群盘踞青州多年的地方大族。
所以,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藏着什么腌臜,而是他们觉得这还不够!
甚至说不得,自己拿过的东西里,就有他们主动塞进来的!
只需要这个数量积累到他们觉得够了,或者他们认为该用了的时候。
怕是就会突然事发,继而送上朝堂。
届时,哪怕皇上有心,估摸着也只能留他个全尸!
甚至再大一点,怕是全家老小都难逃一劫。
而如今就算旁余借机发难,他最多也不过是一个革职还乡。要是运气好点,说不得还只是罚俸呢。
所以这居然不仅是问心关,这还是他一家的鬼门关。
一步踏错就是阴阳两隔!
艰难的擦了擦额头冷汗后,裴刺史几乎虚脱的朝着杜鸢复而拜道:
“多谢道长救了我一家老小性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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