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后。<br/> 在泰晤士河的河畔,曾经那座仅仅由几个修道院组成的小小学院在这几十年里已经名扬英格兰全境,各地的学子们纷纷前来求学。由于人流量的增加,这座名为师生大学的学院不得不进行了数次扩建,甚至隐隐有了一个小镇的雏形。<br/>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师生大学虽然占地不大,但该有的东西还是应有尽有的。南来北往的商人在这里开设了店铺,为学生们带来各种各样的必需品又或者新奇物件。走街串巷的小贩卖力的吆喝着,为来不及用餐的学子们提供着相对方便的饮食。甚至还有些做些皮肉生意的流莺偶尔出现,寻找着那些需要她们帮忙排遣寂寞的男人们——那些人老体衰却相对富裕的教授们是她们最好的目标。<br/> 但这里最有特色的还是本地的那几个酒馆。其他的那些东西随便去哪个大一些的城市都能找到,但这里的酒馆可是独一份的——喝酒倒是其次,关键是能隔三差五地欣赏到学生斗殴,又或者教授斗殴,又或者吟游诗人们的故事。<br/> “在昨天,我们讲到了那位传说中的王者亲征法兰西。”<br/> 酒馆的中央,抱着琴的吟游诗人端坐在特意被加高的座椅上,清了清嗓子。<br/> “那亚瑟王的王后桂妮维亚并非是什么水性杨花的人,可那份令人惊叹的美丽终究让她变成了人们口中的‘红颜祸水’……”<br/> 伴随着悠扬的琴声,波澜壮阔的史诗在吟游诗人的口中娓娓道来。<br/> 酒馆里的客人们都在安静地听着故事,这也是酒馆最平静的时候——哪怕再刺头的学生也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打架斗殴,那曲折离奇的情节早已抓住了他们的心神。<br/> 然而,也有例外。<br/> 酒馆的角落里,头发花白的老人听着吟游诗人的讲述,忍不住撇了撇嘴。<br/> 学倒是学得挺像……不过这讲的都是些什么玩意?<br/> 算了,至少大体上还像回事。<br/> 看着那些安静地客人们,老人不由得抿了一口酒。<br/> 那些聚精会神听着故事的学生们让他隐隐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br/> 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只是在课堂上听着教授讲了几次故事就稀里糊涂地报了历史系,而在教授消失之后更是脑子一热就放弃了几何和代数专攻历史,想要挑起历史系的大梁……一晃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br/> 他也早已成了那些流莺们口中的“糟老头子”了。<br/> 想起那个曾经用这种不着调的方式授课的漆黑盔甲,他忍不住摇头苦笑。<br/> 在年轻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用的是什么新颖的授课方式来着,更是从对方手中得到了一套所谓的“东方历史教材”——当时他还以为这是什么珍贵的文本来着。但二十多年前,在他自己也成为了历史系主任并且有了一些自己的渠道之后,他才从那些曾经去过远东的商人口中得知,这套“教材”压根就只是东方大陆上再普通不过的故事书而已,十来岁的小孩子都会说。<br/> 这还真是……<br/> “笑什么呢?”<br/> 一个干瘦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经拉开了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br/> “没什么,就是看到这些学生,想起点年轻时候的事。”<br/> 头发花白的老人为对方倒了杯酒。<br/> “啊,我刚来学院你就给我来了一拳……”<br/> “这里不是学院。”干瘦的老人眉头微微一皱,“别在教会的地盘说这个,容易出事。”<br/> “嗨,出不了什么事。再说就算出了事不是还有你吗?”<br/> 头发花白的老人笑了笑。<br/> “我相信新校长会给学院师生解决大部分疑难问题。”<br/> “你就别这么说了。”干瘦的老人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你才是老校长最看好的人选,牛津分校的新校长本来应该是你才对。你就不能……”<br/> “别,我真来不了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连连摆手,“我已经老了……”<br/> “我也已经老了。”干瘦的老人摇了摇头,“咱们两个还是一届的来着,有什么不……”<br/> “不一样,真不一样。”<br/> 想起那个尽职尽责的大胡子校长,头发花白的老人将杯中的劣酒一饮而尽。<br/> “我知道我这么做有点对不起老校长……”呼出一口酒气,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但是我确实是老了。你不一样,你至少还有股子想做事的劲头,校长让你来做更好一点。更何况我身上还有一堆早年间落下的旧伤,也该退休了……”<br/> “这不是问题。”干瘦的老人沉吟了一下,“你可以学老校长那样,去学园总部做一次改造手术。不但旧伤能治好,就连寿命都可以延长……”<br/> “呃……”<br/> 头发花白的老人噎了一下。<br/> 对方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种解决方式——这么多年过去了,大胡子校长却没有露出什么老态,仅仅只是谢顶了而已,依旧能在拳台上单挑十来个棒小伙子,从外貌是来看甚至比他这个当学生的还年轻得多。<br/> “还是算了吧。”<br/> 头发花白的老人抿了口酒。<br/> “我现在只想好好歇一阵,到处走一走看一看,改造手术这种事太麻烦了……对了,你应该需要这个吧?”<br/> “我暂时不需要,我身体还没那么差。”干瘦的老人摇了摇头,“不过你这……好吧。”<br/> 瞥了一眼摆在酒桌旁的皮箱,干瘦的老人也放弃了劝说的心思。<br/> 行李都准备好了,拉是拉不住的。<br/> “对了,你准备去哪?”<br/> “去哪里……”<br/> 看着酒馆中那些听着故事的学生们,头发花白的老人莫名地想起一个最近的传言。<br/> “再说吧。”<br/> ————————<br/> 离别并不需要太过隆重。<br/> 拎着装满行李的大皮箱,头发花白的老人饮下最后一杯酒,随后潇洒地离去,头也不回。<br/> 看着那个略显佝偻的高大背影渐行渐远,干瘦的老人呼出一口气。<br/> 万幸,亚瑟已经彻底死了。<br/> 事实上如果为求稳妥,他应该直接下手杀掉对方才对——但柏拉图学园对于学生和教师都有着一套严格的管理制度,下手杀人必定会被发现,那时候他就要面临整个柏拉图学园的全力追杀了。再者说,那个叫德谟克利特的希腊人看得也太紧了一点,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br/> 不过好在亚瑟已经彻底死了。<br/> 而他,甚至收获了一整座学院。<br/> 没错,他完全没有将校长的职位让出去的打算。虽然寿命上可能出现问题,但是大不了换一具躯体就好了。完全没必要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去柏拉图学园做什么改造手术。<br/> 想起那座已经成为他囊中之物的学院,干瘦的老人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br/> 学院并不禁止解析神秘学,也就是说可以以这个为理由来开设一个法术系,然后以此为根基,慢慢把整座学院都变成他想要的模样。<br/> 这是一支属于他自己的力量。<br/> 虽然没有格拉基强大,但终究是属于他自己的力量。<br/> 想到那个应该已经彻底消亡的恐怖邪神,干瘦的老人倒是想起了一些别的东西。<br/> 他手里还留着一些格拉基的尖刺来着。虽然格拉基已经死了,但这些尖刺依旧是难得的好东西……有了!可以处理一下然后发给学习法术的学生们!<br/> 名字的话……<br/> 干瘦的老人沉吟了一下。<br/> 学生们都是学习魔法的。<br/> 那就干脆叫作魔杖吧。<br/> ————————<br/> “停一下!请停一下!”<br/> 师生大学外,头发花白的老人对着不远处疾驰着的马车呼唤着,然而对方却没有丝毫停留。<br/> “我说,请停一下!”<br/> 竖瞳在燃烧。<br/> 疾驰的马车莫名地停了下来,赶车的车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下意识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br/> “您……您有什么事?”<br/> 车夫一脸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平平无奇,却有隐隐透着一股威势的老人。<br/> “不介意我搭趟便车吧?”<br/> 燃烧的竖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头发花白的老人对着眼前的车夫笑了笑,随后掏出一个钱袋丢了过去。<br/> “放心,先给钱。”<br/> “行。”<br/> 掂了掂手中的钱袋,车夫满意地点点头。<br/> 虽然这个老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奇怪的劲,但刚才露出来的威势已经说明了一切——那种难以形容的气势他只在那些贵族老爷们身上见过。<br/> 好吧,载着一个隐瞒身份的贵族上路确实有可能惹到麻烦,不过对方出手可是阔绰得很,谁会和钱过不去。<br/> “上来吧。”<br/> “马上。”<br/> 说着话,头发花白的老人直接将自己的大皮箱丢到了马车上,那轻而易举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年老体衰的征兆。<br/> “哎,对了。”<br/> 头发花白的老人也跃上马车,随后拍了拍车夫的肩膀。<br/> “钱都归你,但是钱袋给我,我用这个用习惯了。”<br/> “嗨,没事没事。”<br/> 车夫满不在乎地应了两声,随后将钱袋里的钱币倒了出来。<br/> 贵族老爷们屁事就是多。一个钱袋子……哦,绣了家徽啊。<br/> “给。对了,您要去哪?”<br/> “谢谢。”<br/> 将绘着一个扭曲五芒星的钱袋揣进怀中,头发花白的老人点头致谢。<br/> “去剑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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