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将偷袭自己的和尚枭首，杜康非但没有什么报复的快感，反而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br/> 刚才的感觉很不对劲。虽然他确实从和尚的手中夺过了大太刀并且反手劈了过去，刀刃入肉的手感也确实是对的，但这一次劈砍总是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真实感。<br/> 就好像他砍的不是什么切实存在的偷袭者，而是一具移动的肉块。<br/>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杜康或许还会把这种感觉当成是自己的错觉。但接下来的景象却让他没办法将这种奇怪的感觉一带而过了。<br/> “嘶……”<br/> 看着眼前无头尸首崩散而成的漫天光点，杜康倒吸了一口凉气。<br/> 这是……什么？<br/> 尸体，头颅，乃至于那一身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僧袍，都化为了飞散的光芒，只有那柄被他夺在手中的大太刀还未曾发生变化。<br/> “这就……完了？”<br/> 杜康下意识地看向手中的大太刀。<br/> 这是那个偷袭者留下来的唯一痕迹了。<br/> 但在杜康的视线中，刚刚被震碎的念珠不知何时又缠绕在了刀镡之上，整把长刀又恢复了那副寒光闪闪的模样。<br/> 杜康根本没办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状况。这种没有鲜血与尸体的斩杀虽然场面绚丽，但却透着一股不可理喻的荒诞感。就好像他刚才并不是斩杀了那个和尚，而是打掉了一个虚拟的怪物，顺便拿到了一件装备一样。<br/> 疑惑之下，杜康晃了晃这柄缠绕着佛珠的大太刀。<br/> 还好，没有什么说明文字，也没有什么物品介绍，只有这柄刃长二尺七寸的长刀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br/> “算了。”<br/> 将这柄缠着佛珠的长刀插回了鞘中，杜康提着长刀离开了偏僻的寺庙。<br/> 他还要去端掉下一个据点，暂时没空管这些东西。<br/> ————————<br/> 比叡山，延历寺。<br/> 作为天台宗的本山，比叡山一直都与高野山并称为佛教两大圣地。但和远在纪伊的高野山不同，毗邻京都的比叡山一直以来都和皇家又或者公卿们有着密切的联系。<br/> 山门之下，有身穿华服的身影拾级而上。虽然有负责护卫的武士们想要继续随行，但他却直接挥手驱离了那些忠心耿耿的武士们。<br/> 只因为即将进行的会面过于重要。<br/> “施主，您来了。”<br/> 有唇红齿白的小沙弥迎了上来，对着他行了个礼。<br/> “施主，请随我来。”<br/> “哦。”<br/> 看着小沙弥那俊俏的脸庞，他皱起了眉头。<br/> 曾经被天皇赐名的延历寺里居然在豢养“像姑”……这群和尚已经烂到根子里了吗？<br/> 但是不管再怎么反感，他也没有多说什么。<br/> 他很清楚，即使自己已经成为了手握实权的征夷大将军，来到这延历寺中也是没有任何说话资格的。<br/> “天命”之下，凡世的权力不过只是蝼蚁。就算是正一位的征夷大将军也不过就是大了点的蝼蚁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的。<br/> 穿过广场，绕过佛堂，小沙弥将他引领到了一处隐秘的偏殿前，随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只留下他自己在原地面对着这座紧闭门窗的偏殿，怔怔出神。<br/> 偏殿没有匾额，修建的也有些朴素，但却隐隐透着一股巍峨气势，就仿佛这才是真正的正殿一般。站在偏殿之前，他竟感受到一股如山呼海啸一般的压力。<br/> 铺天盖地，无处可逃。<br/> 他想要推开偏殿的大门，但身体却数次制止了他的动作。血液在尖叫，骨骼在哀嚎，每一寸肉体都在恐惧，恐惧着眼前的门扉，又或者隐藏在门扉内部的东西。<br/> “为什么不进来呢？”<br/> 有浑厚的声音从偏殿内传出，如惊涛拍岸。<br/> “足利义辉，你在怕什么？”<br/> “……畏于天威，不敢妄动。”<br/> 足利义辉咬紧了牙关，努力抵抗着来自于偏殿之中的压力。<br/> 他不敢奢求能够从气势上压倒对方，他只求自己不要当场出丑就好了。<br/> “你还知道天威？”<br/> 又有另一个声音响起了，如裹挟着骤雨的暴风。<br/> “知道天威的话，你就不该来这里！还不速速退去！”<br/> “吾……”<br/> 扑面而来的杀意直接将足利义辉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连动一动都成为了奢侈。<br/> 走，必须马上走。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后果已经不是那些残忍刑罚能够概括的了，甚至连死亡都会成为一种奢求。<br/> 但足利义辉终究还是没有选择逃离。<br/> 身为将军，他至少还有些属于自己的坚持。<br/> “吾只是想来求一个公道！”<br/> 即使冷汗已经打湿了脊背，足利义辉还是梗起了脖子。<br/> “那一向宗虽为佛门弟子，但是做的太过了！他们现在完全是在祸乱江山！所以为了天下的稳定，还请诸位……”<br/> “别扯这种大话了。”<br/> 有疾风怒涛般的声音直接打断了足利义辉的话语。<br/> “为了天下？难道不是因为前段时间石山本愿寺地藏堂的学识僧去你那里索要除魔枪？”<br/> “吾……”<br/> 被揭穿了心思的足利义辉哑口无言。<br/> “足利义辉，贪得无厌不是好事。想要用天威来铲除异己，你这是在侮辱天命之名。”<br/> 惊涛拍岸般的声音发出一声叹息。<br/> “好了，年贡加三成，自己下去吧。”<br/> “三成……”<br/> 足利义辉一张脸霎时间变得雪白，但却马上又长得通红。<br/> “可是那些和尚怎么办！不事生产，不听命令，有这些和尚我什么也做不了！又怎么为了天命而……”<br/> “佛门弟子只尊天道，当然不会听你的命令。”<br/> 大殿之中，有苍老的声音传出，如太古的浪潮。<br/> “还是说，你有别的想法？”<br/> “吾……义辉不敢。”<br/> 足利义辉挣扎了一下，还是低下了头。<br/> “算了，我就知道这套布置迟早会和我们自己的布置起冲突……”<br/> 苍老的声音似乎感慨了些什么。<br/> “还有本愿寺莲如那个蠢货……那只狐狸插手太过了。”<br/> “狐狸？”<br/> 足利义辉楞了一下。<br/> 为什么会提到狐……<br/> “嘭！”<br/> 没等足利义辉回过神来，一股沛然大力便已将他打得高高飞起。<br/> “留你一命。”<br/> 有嘶哑的声音在足利义辉的耳边响起。<br/> “下山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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