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东宫正殿。
天色已浓沉,萧璟拥着人睡着。
怀中人身娇体软,乖乖窝在他怀中,萧璟也睡得极安稳。
下颚抵着云乔颈窝,紧紧抱着人贴在身前。
外头屋檐上的喜字灯笼摇晃,内室里烛火尽灭,漆黑一片。
噼啪,噼啪。
外头灯笼里灯芯作响,屋檐外的灯笼跟着熄灭。
此时,正殿里外都陷入漆黑。
突地内室响起一声惊叫。
“啊!”
云乔似是猛地惊醒,喊了声后浑身发抖。
萧璟也跟着醒来,忙查看她情况。
“怎么了这是?做噩梦了?”
他眼里还带着初醒的朦胧混沌,想抬起云乔脸仔细瞧瞧。
云乔却突然扑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腰侧。
只一瞬,眼泪就浸湿了萧璟腰侧寝衣。
“哭什么?别怕,孤在呢。”他说着,指腹温柔拍着云乔。
云乔紧紧抱着他,闭眸抽噎,带着哭腔道:
“我梦见婆婆死了,还有……还有沈砚,还有沈家满门的人头落地,还有,很多,很多人都死了,他们都变成了厉鬼,来向我讨命,他们问我,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我还活着……”
她说着,眼泪更多。
萧璟抚着她肩头安抚的手微顿。
漆黑的夜里,跟着响起了他的叹息声。
“死的都是该死的人。
沈家涉私盐案,当初判刑,与你无关,若不是你为他求我,沈砚本就不能活。”
云乔无声攥紧了他腰侧的寝衣布料,终是咬唇轻声道:“可,可婆婆,婆婆是个好人,她不该死,陈……”陈晋也……
那名字还未出口,萧璟扶着她肩颈处的力道就重了几分。
云乔只得咽下后头的话。
内室静默良久,萧璟的叹息声终于响起。
“云乔,你听到了对不对?”
他手指落在云乔青丝中,指腹划过她秀发下皮肉,力道极轻极缓。
云乔浑身僵硬,攥着他腰侧寝衣的手,也僵了。
是,她听到了。
陈晋姨母在外喊的话,她听到了。
可她没有睁眼,没有立刻与萧璟闹起来。
一次又一次的争执之后,她已经明白,如果想保下婆婆和陈晋,就不能触怒萧璟。
她静静地躺着榻上装睡,脑海里想了又想。
最终,在屋檐外最后一盏灯熄灭时,喊出了声。
做了这场戏。
可她没想到,萧璟这么轻易的就看穿了她。
被他戳穿后,云乔不安,惶恐,唯恐弄巧成拙,更害了陈晋和他的姨母。
“殿下……我……”她身子微颤,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挽回。
“抖什么?这便怕了,没胆子还敢骗人。”
萧璟低缓话音落在耳畔,伸手撑着她脸庞,低眸借着微弱的光,在夜里瞧她脸庞。
“哭成这样?便是没做噩梦,想来,也是惴惴不安,当真害怕得紧。”
指腹轻柔划过颊边,沾染泪水湿意。
“骗人不算什么,可为旁人这样掉眼泪,孤着实不大顺心。”
云乔听得这话,抽噎声都停了下来。
萧璟突的轻笑了声。
暗夜里,云乔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听得这声笑更加不安。
紧跟着萧璟的话音便又接着响起。
“就这么想救他?就这么不想他死?”
他说他,没说他们。
指的,自然是那个,方才云乔,根本没有机会说出口的名字。
云乔不敢应声,也不敢摇头。
她当然想救陈晋,她当然不想陈晋死。
她一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最对不住的就是陈晋。
她明明白白地利用了他,却什么都没回报他,难道还要害死他吗。
可此时的云乔,却不敢应声,唯恐半句话说得不对,更惹怒萧璟,也更害惨了陈晋。
萧璟看着她为了陈晋的命,在他跟前诚惶诚恐的模样,眼里杀意戾气汹涌的几难压下。
好在夜幕昏沉,云乔看不清他的脸色神情。
内室静寂良久,才又响起了云乔的话音。
“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也并无越矩之处,陈晋的确无辜,他和沈砚不一样,他是个好人,是我害了他。”
好人?无辜?没有什么?
陈晋在东宫做护卫,刀口舔血杀人不知多少。
也只有她,会天真地觉得陈晋是好人。
至于无辜,从陈晋为她背主那刻,千刀万剐也是活该。
哪有什么无辜。
她说和陈晋没有什么,若没有什么,陈晋能为她赌上前程性命?
长安到江南千里之遥,孤男寡女共处,便是没有真越了雷池,难道亲密越矩之事,会少的了吗?
他心里压了无数的恶言恶语,真想把眼前人压在榻上,掐着她脖子问她,到底给了陈晋什么,让陈晋那样鬼迷心窍。
也会像今夜一样吗?就像哄骗他时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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