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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花无百日红

作者:解忧 返回目录

云乔闭了闭眸,伸手握着萧璟的手,力道轻缓,却不带半分犹疑的,把他的手指,从自己腕上掰了下去。


而后抱着那玉牌,将其藏在身上,疾步出了卧房。


卧房通往浴房的内门,只隔着一道珠帘。


春晓瞧见云乔身影,心下稍松。


她急忙迎上去,拉着云乔的衣袖,急切地问:“娘娘,可拿到东西了?”


云乔抿唇,点了点头:“是,拿到了。”


心里却越来越慌乱。


可此刻她顾不得旁的,当务之急,是救出陈晋要紧。


云乔闭了闭眸,强压下早乱如麻结一般的心绪。


低声道:“快,别耽搁了,先下水。”


春晓也不再多言,忙跟着云乔一道跳进了温泉水里。


踏进温暖泉水里,云乔回头看了眼卧房方向的那帘珠玉。


她已经看不到萧璟了,可周身泉水的温度,却让她突然想到了到这山庄后初次下着温泉水时,身边宫人随口说的话。


那宫人说,李大夫跟殿下提过温泉水可祛除寒性,若是苦药实在难以入喉,常泡一泡泉水,或可少服几味药。殿下往年从不来山庄避暑,若不是为着娘娘,怕是怎么也不会把这山庄寻摸出来,还特意命人修缮温泉水。


云乔在泉水下闭了闭眸,耳边似乎又想起今日,他跟郎中说的话。


他说——若是不损药效,记得加一些糖。


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人会想起要在她喝的苦药里,加一味糖了。


云乔眼眶突然有些酸,温泉水里,她不知道,有没有几滴泪,混进了泉水中。


……


扑!


几声水声啪嗒响,云乔和春晓爬上了水岸。


山野蝉鸣声依旧,一弯明月悬在天际。


云乔扶着一侧大石块儿,连声猛咳,吐了好几口水出来。


春晓倒是好些,只咳了一声。


前方石块上,坐着个戴着面具的人。


视线落在云乔身上,极不客气地扫视了她周身。


明月光亮在山野里将人映得格外清晰,云乔只着寝衣,从温泉水里游出,浑身都湿透。


那被水浸透的发,也披散在肩头。


一张苍白中透着憔悴的小脸,被月光映得比玉石还漂亮。


那人目光在她身上游弋,满带打量。


好一阵儿后,才道:“江南的女娘个个病秧子,弱得不行,连孩子都生不了几个,哪比得了草民女儿身子结实。”


云乔蹙眉,昂首看了眼上头坐着的人,掩着衣裳后撤了几步。


警惕地又看向春晓。


春晓没有告诉她,这里还会有别人。


春晓也跟着蹙了眉,上前去挡住了云乔,瞪了眼上头坐着的男人,用胡语斥道:“你嘴巴放干净点,这是少主的女人。”


那一身落拓,坐在石头上的人嗤笑了声,同样用了胡语,笑音中带着讥讽道:“是吗?可她不是才从中原的太子床榻上下来吗?”


云乔这一身春色浓艳,久经人事的女子和那花丛中打滚的男人,哪个瞧不出是刚受了男人好一番疼爱的。


那人说的话难听,春晓面色变了下,但也还是把云乔护在了身后。


眼前的这人虽是漠北暗棋,可他行事一贯放浪形骸,春晓毕竟是伺候过云乔一段日子,还不愿意让云乔落在这人眼中惹麻烦上身。


只蹙着眉继续用胡语骂道:“你少废话!还不快些把男装和面具拿了来!”


那人挑了挑眉,没再多说,转而从身后拿了个包袱,一把扔了过去。


春晓扬手接过,打开检查了遍,才递给云乔。


“云姑娘,我陪你去一旁山洞里换衣服。”


他们方才交谈说的不是汉话,云乔根本听不清楚,却也还是存着几分警惕,亦能看出春晓对自己的几分回护。


她点了点头,接过了衣裳和面具,同春晓一道往山洞里走。


山洞里换衣,云乔也仍旧提着心,对着方才把她护在身后的春晓,也没少了提防。


衣衫褪去,春晓看到她颈间系着的玉牌,下意识伸了下手。


云乔后撤几步,唇峰紧抿。


见她姿态防备,春晓收回了手。


云乔自己把衣裳换好,扯开衣领将那玉牌放在里头,又理好了领子。


春晓在旁等着,此时却突然问了句:


“云姑娘,有件事,我一直想知道,敢问姑娘,当初和我家少主私逃时,是同他有了私情,才要私奔离开吗?”


云乔低眸,摇了摇头。


“不是,抱歉,我当初只是为了见我女儿。”


春晓面色难看,眼底浮现几分复杂。


末了笑了声,没多说什么,便扶着云乔出了山洞。


山洞外等着的男人脸上面具已经摘去,是个眉眼生得不俗的汉人男子,想来是漠北养大的汉人孩子,和春晓一样。


只是这人身上,无半丝胡气。


瞧着就是个习武的中原男子。


云乔隐约觉得眼前人有几分面熟,却并未想起在哪见过。


这人打量着云乔身上男子衣裳,眉峰轻挑,问道:“玉牌呢?”


云乔后退几步,警惕道:“我和你们去暗牢救他,玉牌不能给你。”


那人冷笑了声,却道:“你不把玉牌给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和萧璟一道做局骗我们。”


春晓是这几日一直在云乔身边的,自是知道云乔真心要救陈晋,不可能在这事上骗他们。


闻言眉头蹙着,不耐烦道:“棋鹰,你就放心吧,她是真心要救少主,不可能和萧璟设局,别耽搁了,她给那萧璟下的是安神药又不是断肠草,人是睡沉了,可不是死了,再耽搁下去若是误了时间,等那萧璟醒来咱们还怎么救人……”


春晓如此说,棋鹰虽有犹疑,到底没再多言,摆手让两人跟上。


“我已将月亮留在京中的所有人手召出,尽数候在东宫外。”


为救陈晋,他们在京中盘踞多年来多番悉心经营的势力,今日已是倾巢而出。


若不成功,只能成仁。


棋鹰眼里闪过狠厉,握紧了腰间佩刀。


思及当年那乔昀悉心教养的太子爷,看向云乔的目光,更透出几分放浪形骸。


嗤笑了声道:


“那位太子殿下,十多年也改不了这怜香惜玉的毛病,我在你们中原学过一句话,叫温柔乡英雄冢,这话,倒真该送给那位太子殿下。好些年前,他还是个小少年,漠北那一仗尸山血海,不知死了多少人,我在尸骨堆里爬出,却见他抱着个小女娘哄人别哭。


那小女娘不过胆小吓哭而已,他却一身的血,我在他身后,亲眼瞧见他后背刀痕数道都可见骨,可他竟似不知疼一般,仍把那小女娘抱在怀中,若是我,就是再喜欢,那样伤重的时候,也顾不上她哭了,抱着人必要扯痛后背伤口,不如把人扔到一旁死人堆里,让她自个儿哭去,可你们那位太子,当年应是舍不得的。”


云乔没有言语,只是袖中的手,无声攥紧了几分。


她隐约猜得了,这人口中的小女娘是谁。


应当,是那位和萧璟自小相识,青梅竹马的郡主。


偏那棋鹰见她不应声,故意道:


“可惜,他当年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娘,不是你。


啧啧啧,世间儿郎多薄幸,你们中原的男子,更是如此。他如今这般宠爱你,对你毫不设防,以致让你盗得这般要紧的玉牌,可那昔年被他抱在怀里哄着的明宁郡主为他和亲数载,受尽漠北风霜雪雨,而今终于归朝,却失宠避居别宫。


云姑娘,你们中原有句古话,叫花无百日红。


你说你在那位太子爷身边,能受宠多久呢?


明宁郡主得他十年看重,你又能有几年。”


云乔垂眸,始终不理会他。


棋鹰走着走着,冷嗤了声。


又道:“别说,你的脸,和那位郡主当年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那萧璟还真是十年如一日,只喜欢这样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