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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1章:训诫稿成,沈老师即将上线

作者:上官不水 返回目录

近午时。


距离沈念提笔已过去大半个时辰。


纸上空空。


他竟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沈念本为讲师。


此类训诫人的差事原应易如反掌,但此刻他却突然没了感觉。


没感觉的原因是——


看完大量文书后,他发现国子监的教习与监生们,问题太多了!


教习之中。


有纯熬资历的,有想各种门路转迁的,有志大才疏的,有偏激愤青的,还有辩论成瘾的杠精……


监生之中。


有懒惰混日的,有沉溺酒色的,有写话本小说的,还有兼职做小买卖的……


五花八门,乱七八糟。


完全就是一摊摊扶不起的烂泥。


当然,也有一些课业优秀者,但他们的入仕目标是:当官赚钱。


沈念若想通过训诫,让这些人支棱起来。


讲什么忠君爱国,为天下百姓谋福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官话,根本没用。


这种话。


只能骗一骗那些十三四岁的小生员。


唯有将家国命运与他们的个人利益捆绑在一块,才能使得他们有所动容。


沈念反复思索后,心中有了面对监生的训诫说辞。


但很快,他又皱起眉头。


监生们年轻气盛有追求,还算好对付。


然一些教习。


那就是一颗颗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的铜豌豆。


要提起他们的心劲。


犹如鼓动一位八十岁老叟上马提枪再生个孩子。


太难了!


突然。


沈念望向不远处坐着的周子义,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不就是国子监最硌牙的那颗铜豌豆嘛!


论拗,论辩,论钻牛角尖,周子义都是国子监的佼佼者。


在他眼里。


解决大明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在圣贤书里。


可就是没人听他的。


这次。


他之所以赞成让沈念训诫(侮辱)国子监的教习与监生们。


乃是因当下国子监的教习监生,就如同太液池畔柳树上的枝条,没一个能支棱起来。


他很迂腐固执,但德行境界很高,最大的缺陷是:相信治国之道,全在圣贤书中。


沈念若与他辩一辩,大概率能找到训诫国子监教习的切入点。


当即,沈念站起身来。


“周司业,下官思绪有些堵塞,想让您以国子监一些教习的观点与我辩一辩,您看如何?”


周子义胸膛一挺,道:“为了训诫稿,我一切都能听沈检讨的,只是该如何辩呢?”


沈念微微一笑,道:“我来问,你来答就行!”


周子义认真地点了点头。


沈念又看向一旁的王锡爵,拱手道:“王祭酒,麻烦您在一旁看着点,下官……下官怕周司业动手!”


王锡爵一愣,笑着道:“子珩放心,周司业乃是君子,向来动口不动手,我看着便是。”


随后,沈念与周子义相对而立,距离不过半丈远。


沈念开口便问道:“周司业,下官听闻你精研经术与“濂洛关闽”之学,著作丰富,然文集滞销,监生不学,于朝政亦无所用,不知你觉得当下一肚子的经学能治国吗?”


濂洛关闽,即濂溪周敦颐、洛阳程颢、程颐,关中张载、闽中朱熹。


刷!


此话一出,周子义的脸色就变了,下意识就想动手。


当下,陆王心学流行。


老一套学术愈加僵化,无实用,被民间读书人冲击得已变了模样。


王锡爵也是一愣。


沈念一刀戳在了周子义的软肋上。


后者之所以研究经术,其实是因不受重用。


“非……非也。自太祖起,我朝一直宗朱子之学,此乃礼之源、国之根……”


周子义瞬间进入“拗教习”的状态,沈念便与他辩驳起来。


不到片刻。


二人都是卷起袖子,唾沫横飞,俨然有打起来的趋势。


一刻钟后,二人的喉咙都快要吵冒烟了。


沈念辩驳一句后,有所明悟,立即提高声音道:“周司业,可以了,可以了!我够用了!”


王锡爵连忙拉住周子义。


后者长呼一口气,道:“沈检讨,待此事完结,咱们私下再论一论!”


“可以,可以!”沈念笑着说道。


这就是国子监许多教习的特点。


认真,严肃,各个都是辩才,捂着自己的那套理论,总能自圆其说。


午后。


沈念吃过午饭,便提笔写了起来。


待他去国子监上训诫课时,定然不会照着训诫稿朗诵,肯定有所自由发挥,然主要的论点还是要写清楚的。


此事关系着大明朝的官学教育,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入夜时分,沈念终于将初稿完成。


他没有着急拿给别人看,而是将稿子带回了家,他喜欢睡前再看一遍,然后早起再誊写一遍,方算完成。


他对此事很认真。


这也关系到他的前程。


当下的他,因担任着日讲官与兼记起居注的差遣,能经常在皇帝与一众高官面前露脸。


他自然要把握好每一次机会。


……


翌日一早。


沈念命文吏将他撰写的训诫稿分成四份,待马自强四人聚齐后,分别放到了他们的面前。


“烦劳诸位大人补充雅正!”


马自强、申时行、王锡爵、周子义都非常兴奋,当即都埋头看了起来。


而沈念则是观察着他们的表情。


不消片刻,四人的表情开始变得凝重,然后面露疑惑,惊讶。


而后。


周子义面色阴沉,攥起拳头,而王锡爵则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马自强与申时行看着看着,也是嘴角微翘,看完后,都不由得长呼一口气。


很快,四人都抬起了头。


马自强道:“元驭、以方,你们先讲!”


周子义率先道:“是不是……重了一些?我看完后,今晚肯定是睡不好觉了!”


听到此话,王锡爵道:“以方兄,我觉得挺好,利刃才能去沉疴嘛,若是误伤了谁,也在所难免!”


马自强点了点头。


“此训诫稿与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但我觉得,恰到好处,无修改之处!”


申时行也点头道:“我也没什么修改的,不过在子珩训诫之时,我建议多派几名护卫,不然真有人会动手!”


“哈哈哈哈……”几人顿时都笑出声来。


随后,四人都在训诫稿上签上了名字,马自强还专门写道:甚好,未改一字。


……


内阁值房。


张居正、吕调阳、张四维三人看过沈念的训诫稿后,不约而同,竟同时笑出声来。


“哈哈,不愧是年轻人,这哪里是在训诫国子监的教习、监生,将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训诫了!”


“训诫得好!这个沈念,有些像海汝贤,不过他更聪明,更懂得官场之规,知晓如何办朝廷之事。”


……


张居正、吕调阳、张四维三人其实都挺看不上国子监的教习与监生,更看不上那些胸中只有圣贤书,喜欢高谈阔论的腐儒。


他们也是从读书人的身份走出来的。


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些未经过世事摔打的读书人到底有多幼稚,有多偏激。


当即。


张居正轻捋胡须,道:“明日午后,国子监训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