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畔。
即便只是初冬,可阵阵凛冽的寒风吹来时,依旧叫人面如刀割,难以忍受。
暮色下,天际云彩如凝血浸染河面。
郭药师掀开营帐,甲胄未卸,手中马鞭还沾着傍晚巡视营地时溅上的泥点。
此刻,他刚听完前线斥候传来的急报,眉峰不由拧成死结。
“将地图拿来!”随着郭药师开口下令,便有亲卫迅速持地图而来。
接过地图,他一双鹰目死死的盯着那被勾画出来的金军行迹,面容冷厉。
盯着地图看了良久,他才抬眼看向白河对岸。
前不久,自己还带着常胜军驻扎于此,与完颜宗望所率的金军对峙。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天气愈发寒冷,硝烟味难以遏制,双方都压抑着一股战意。
可以预见的是,这种对峙很快就会结束,届时他们也会展开一系列决定生死的大战。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就在前几日,那统军的完颜宗望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直接率军撤离了此处。
突然发生如此儿戏的一幕,让久经沙场的郭药师见了,真是差点没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晕过去。
他本都做好了厮杀一场的准备,对手也将紧张压抑的气氛都酝酿好了,结果其却忽然跑路,一点征兆都没有。
啪!
“这个完颜宗望,脑子莫不是被牛踢了不成!还是在苦寒之地待久了神智也出问题了!”
郭药师面容难看,一把将羊皮地图攥起,随后猛扔向地,那微微舒展开的一角,则露出东路金军后撤的标记。
“这活该被入其母的老狼崽子,前段时间还在叫嚣取我项上人头、破汴梁,结果没几日就拔营回撤!”
压抑着心头怒气,郭药师狠狠转身返回军帐,最后大马金刀的回到主座坐下。
然而,没一会儿,帐外却忽的传来亲卫的喊声:
“将军!”
“汴梁那边有信使前来!”
闻言,郭药师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汴梁来的信使?官家又有何事要吩咐我等?”
不知为何,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命亲卫让信使前来,接着便从其手中接过了信件。
随着他将信件翻开,仔细的扫视,眉头皱的更紧了。
“官家竟然命我也要撤离白河……这白河是什么不祥之地吗?怎的先后来此的大军都要撤离。”
“此外,我撤离白河后,却不能返回驻地,而是要继续率军?”
“官家说,太原有妖孽作恶,阻挠他历劫归天、位列仙班,因而命我率军围困太原,协助知府张孝纯斩杀妖孽?”
郭药师看完信件的第一反应,就是“官家的脑袋是不是也被驴踢了”?
什么妖孽作恶、官家的位列仙班,这赵佶到底要做甚?!
而且,对方还要让他率军围困太原……这是把太原百姓当金人整了不成?
深深吸了一口气,郭药师摇了摇头,从完颜宗望到官家,他只感觉这些人都有问题,怎的还同一时间发病了?
就在这时,那信使忽然道:“将军,这信件是官家命我加急送来的。”
“圣旨,稍晚几天便会到……官家叮嘱我,要您收信后便立即行动,不得延误。”
郭药师闻言,挑了挑眉,他盯着神色渐露怯色的信使,忽的笑道:
“此事我既已知晓,自然会按官家说的去办。”
“只是还望我照办以后,官家莫要卸磨杀驴就好。”
此言一出,军帐内的气氛霎时陷入诡异的死寂。
信使听了这话,脸上神情先是一僵,随后连忙颤声道:“将、将军您乃是我大宋的栋梁,官家定不会如此做的。”
“哈哈哈哈!”郭药师大声笑了出来,笑声爽朗。
在他的笑声中,信使汗流浃背的走出军帐,随后连忙骑马离开白河。
而这信使刚走,郭药师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失不见,神情变得无比冷漠森寒。
他从主座上起身,轻轻摩挲着腰间刀柄,整张脸在黑暗的阴影下,让人看不清表情。
这时,帐外忽的传来亲卫的问询声:“将军?”
郭药师向前缓步走去,拉开大帐,随后扫过他面前的亲卫,“将其他将领都叫来。”
很快,数名面容凶悍的甲胄男子纷纷前来。
他扫过这些人,仿佛看到了一头头择人而噬的凶狼。
而他,则是狼王。
忽的,郭药师笑了下。
果然,像他们这般的辽将,哪怕降了大宋,骨子里、血液里也流淌着反叛和暴戾的因子。
“将军,怎么了?”其中一名将领问道。
他咧开嘴,露出森森牙齿,笑道:“明日起,咱们也离开此地,大军直指太原!”
闻言,众将领都不由微微一愣,不过这愣神也就一瞬的功夫,很快他们便紧张而激动的问道:
“将军,您终于想好了!咱们终于要反宋了吗?!”
“您这决定,当真是英明啊!
那些文绉绉的宋臣早就看我等如眼中钉、肉中刺了!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是啊!自张觉一事后,我等便日日提心吊胆,生怕也落个被宋人斩首、送去给金军求和的下场。”
“……”
听着将领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叫嚷着,郭药师当即眉头一皱,眼神冷厉的扫过他们说道:
“兵发太原,乃是官家的旨意!”
一听这话,原本还颇为激动的将领们瞬间被浇了冷水,他们愣愣的看着郭药师,不知该说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郭药师却忽的冷笑道:
“不过,我们只是前往太原……至于是否要发动攻势,还是要看我们的。”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过,凡事都得等一个时机。”
“这种事情,急不得。”
……
在郭药师与众将领议论的时候。
太原城外,也有一位身穿布衣的青年来到此处。
这青年身着一袭粗麻布衣,身形如苍松般挺拔,虽未着甲胄,却难掩周身虬结筋肉勃发的力量感。
面容方正刚毅,气质英武,眉下双目如炬,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沉稳之感。
“你乃何人?”
守城的士卒抬眼看了对方一眼,便被其惊住,深感其不凡。
听到士卒的问题,青年平静答道:
“在下姓岳名飞,字鹏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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